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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剑淫女传——仙剑H版】第五章 云谲波诡

**小说 2021-01-09 11:04 出处:网络 作者:[db:作者]编辑:@**小说
【仙剑淫女传——仙剑H版】第五章 云谲波诡   【仙剑淫女传——仙剑H版】第五章云谲波诡

【仙剑淫女传——仙剑H版】第五章 云谲波诡

  【仙剑淫女传——仙剑H版】第五章云谲波诡

  作者:文四行(笔名,未用ID名称)

  2010年/03月/28日发表于SexInSex

  首发SexInSex

  第五章云谲波诡

  李逍遥呆呆地望着那女郎,有如白昼见鬼,险些惊掉了下巴:" 我的妈,这
丫头莫非是讨债鬼托生?居然阴魂不散,追到擂台上来了。" 愣了半晌,这才恍
然大悟:" 敢情书呆子的表妹就是她!" 一时间心中又是诧异,又是好笑。

  想不到苦寻半日的林家镖局,就是比武招亲的林家堡,这事已是颇为凑巧。

  而林府的千金居然是刘晋元的表妹,不能不说又是一奇。更教人难以置信的
是,这位林大小姐、刘晋元的表妹,居然便是刺过自己一剑的刁蛮丫头!偌大一
个苏州城,人口何止百万?这三桩巧事竟都教自己一人撞见,可见世事离奇,造
化莫测,直是令人匪夷所思。

  那女郎退后两步,挺剑喝道:" 小贼,现下认得姑娘了?还不快快磕头求饶!

  " 李逍遥惊愕之余,原本已怒气渐消,这时给她一句" 小贼" 骂得心火又起。
想到身在擂台,众目睽睽,自己若当真同她对骂起来,传出去只恐颇为不雅。当
下忍了一忍,压低声音道:" 林姑娘,俗话说:杀人不过头点地。我先前纵有不
对之处,可也给你刺了一剑,险些丧命,你还待怎样?" 那女郎道:" 刺了又如
何?

  你脸皮厚过城墙,还不是一样赖着不肯去死?" 李逍遥气得翻了翻白眼,说
不出话。他一向自诩口齿伶俐,与人抬杠拌嘴少有失手,今天连番输给这女郎
,实可算是平生难遇的奇耻大辱。当即忍无可忍,一转身,向着台下众人作了个
罗圈揖,扬声道:" 列位前辈、同道请了。小人李逍遥,前日无意中得罪了这刁……
这林大小姐,现下早已赔过了罪、受过了罚,她仍是不肯善罢甘休。小人无奈
,只得在台上同她见个输赢,可不算以强欺弱、以男欺女,请列位给做个见证。
今天这一场,如是林大小姐得胜,小人甘愿由她处置,绝无二话。若是小人侥幸
胜了一招半式,咱们这梁子从此就算一笔勾销……" 扭头对那女郎道:" 喂,你
怎么说?

  " 台下众人盼着看好戏,早已颇为不耐,这时听说比武招亲居然引出一段江
湖恩怨,那可真是意外之喜!不禁大为兴奋,纷纷拍手叫好。突然有人扯着嗓子
吼了一句:" 妈了个巴子!你小子竟敢得罪林大小姐,那不是如同强奸我老娘?
老子跟你拼了!" 众人哄堂大笑。又有一人尖声叫道:" 林大小姐,小人功夫低
浅,不敢同你老人家比试,可是收拾这龟儿子还绰绰有余,这就上去揍他一顿
,替你出气!嘿嘿,不知小人替你出了气,这个,这个,你肯不肯施舍些好处给
小人?

  "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李逍遥羞怒交集,恨不能跳下台去,将那二人揪出来
狠狠揍上一顿。那女郎却如充耳不闻,更不向台下瞥上一眼。盯着李逍遥看了半
晌,点点头,道:" 你叫李逍遥?好,就照你说的办。你……出招罢。" 李逍遥
心下忿忿," 呸" 的一声,道:" 我小李子从不占女人的便宜,还是你林大小姐
先请。

  " 那女郎见他额角上青筋根根暴起,显是气得不轻,忍不住好笑,道:" 喂
,我晓得你本领高强,是条好汉,那也不用大吼大叫吓唬人。记住了,姑娘名叫
林月如,可不叫甚么林大小姐……看招罢!" 这几句话说来语调平缓,听不出半
分杀意,李逍遥哪料她竟会突施偷袭?正在全无防备之际,陡然间只听一声" 看
招" ,眼前银芒暴长,森森剑气有如怒涛连山,喷涌而至。这一剑纵横变化,奇
幻无方,乃是" 七绝剑气" 中的精妙杀招,加之林月如出手毫无先兆,纵使李逍
遥的武功再高一倍,也是万难抵挡。

  总算他应变极快,见势不妙,未敢硬撄其锋,长剑舞动,身形疾撤。只听"
铮铮铮铮" ,一连串的金铁交鸣之声,密如雨点,李逍遥右臂剧震,长剑险些给
对方绞得脱手。接连退出了七八步,这才站定,只觉胸中一阵气血翻腾,内息大
窒,憋得眼前金星乱冒,极为难受。

  李逍遥又惊又怒,骂道:" 你……你好不要脸!" 林月如笑道:" 呸,真是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林家的' 七绝剑气' 天下闻名,本想教你这小贼长
长见识,你倒不肯领情……" 说着话,头也不回地向后一甩,嗖的一声,手中剑
化作一道长长的白练,直射入身后高悬的剑鞘之中。

  台下众人呆了一呆,轰然叫好。那剑身柔不胜力,剑鞘一隙,两下相隔三丈
有余,林月如随手掷出,落处竟尔未差分毫,实是令人惊叹。这一手看似轻描淡
写,然则准头、力道均须拿捏得极其精微,若没有十年八年的苦功,那是万万做
不来的。

  李逍遥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 这算甚么意思?" 林月如指指他手中长剑
,淡淡地道:" 我这剑削铁如泥,再砍得几下,你那宝贝就只好拿去做木锯啦。
" 李逍遥闻言一惊,赶忙举剑验看。只见剑身两侧刃口处,果然新添了无数深浅
不一的剑创,不禁大为心疼。林月如喝道:" 还是拳脚上见个高下罢!" 纵上前
去," 呼" 的一掌,直奔李逍遥面门打来。李逍遥撒了长剑,摆头避开,只觉她
掌缘擦面而过,劲风割得肌肤隐隐生疼。他知这刁蛮丫头武功精强,绝非" 铁面
煞星" 之流可比,自然不敢怠慢,猛一提气,内息疾转,一招" 推窗望月" ,两
手分点她肋下空当。

  林月如叫了声:" 好!" 不闪不避,双掌下按,拍向他手臂。" 啪" 的一声
,掌、臂相交,林月如巍然不动,李逍遥却觉肩膀一沉,两腿发软,几乎拿桩不
定,似乎对方这一击挟着千钧的力道。

  他连日来同人交手多次,其间既有三招两式的比比划划,也有命悬一线的生
死相搏。自最初遇到的酒剑仙、黄四、崔堂主,到苏州城的一干对头,林月如乃
是唯一的女子。不想这唯一的女子偏生本领过人,经验老道,是个扎手角色,这
着实令他在羞恼之外,又暗生出些许的佩服。当下打点精神,小心应对,生恐稍
不留神给人留下笑柄。

  二人拳来脚往,转眼斗了约有三、四十个回合。李逍遥修习的蜀山派内功慢
慢激发出来,举手投足渐觉圆转如意,当真是式式隐含劲力,招招意在拳先,再
不似之前那般束手束脚。台下众人看得大呼过瘾,惊呼声、喝彩声此起彼落。

  李逍遥洋洋得意,心道:" 这丫头好比是程咬金,只有先头的三板斧厉害。

  她纵然内力了得,可是这会儿教老子摸清了拳脚路数,要打得她磕头求饶
,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正自胡思乱想,身后突然有人轻" 噫" 了一声,竟似是
林天南所发。李逍遥微微一怔,只听林月如一声清啸,拳路陡变,左掌连圈带推
,一股大力将他迫得连退数步,紧接着右掌并拢如刀,雷霆般疾砍而至。

  李逍遥认得这正是方才断人腿骨的那记怪招,大惊之下,提聚起全身真气
,奋力一掌拍出。哪知林月如右臂回缩,根本不与他手掌相接,待他一招打空
,突然又是一声清啸,双掌并拢,平推过来。这一招大巧若拙,刚猛绝伦,登时
将李逍遥闪避的方位尽皆封住。李逍遥只见漫天掌影纷飞如雨,似乎身前身后都
是她凌厉的掌风。他到此地步,再也无法可想,虽明知内力与对方差得甚远,也
惟有倾力一拼,只盼能拼个两败俱伤,不至于颜面尽失。

  林月如这一招乃是林天南亲传的绝学" 气剑指" ,威力奇大,无坚不摧。李
逍遥和她掌力相交,只觉其重如山,势难抵挡,心下暗叫不妙,情不自禁地闭上
双眼。

  不料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林月如突然" 啊" 的一声尖叫,身形如断线的
风筝一般直飞出去," 砰" 的一声,重重摔落。摔倒后又连滚了数滚,方才停住。

  擂台上的兵器架给她一腿扫中,哗啦啦一片声响,刀剑枪棒滚得四下皆是。

  这一下变故突如其来,众人不由得尽皆愣住,叫嚷声、哄闹声戛然而止,全
场顿时鸦雀无声。李逍遥更是如堕五里雾中:自己分明连她的一片衣角也未碰到
,怎的瞧她样子,就像遭了重击一般?难道有高人暗中相助?

  林月如虽然摔倒,却似乎并未受伤,伸手在地下一撑,一个" 鲤鱼打挺" 跳
起身来。台下" 轰" 的一声,登时乱成了一锅粥。有人失声大叫:" 啊哟,这…

  …这小子打赢了林大小姐!" 林月如匆匆向李逍遥一瞥,纵身跃下擂台。早
有林家的家人一拥而上,分开人群,护着她进内院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惊道:" 啊哟,林大小姐设擂三年,从未失手,今朝却
也栽了跟头。这……这可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 这乡下小子生得土头土脑
,毫不起眼,谁想竟身怀绝技!不知是哪一派的高徒?" " 操他奶奶,老子方才
只略微慢了一步儿,不想却便宜了这家伙……" 李逍遥此刻满腹惊讶,哪有丝毫
得胜后的欢喜?茫然四顾,见赵灵儿同刘晋元并肩而立,眼望台上,满脸都是诧
异之色。李逍遥慌得双手乱摆,踏上一步,叫道:" 灵儿,刘兄,你们……我……

  我不是……" 情急之下,脑中一片空白,根本不晓得该说些甚么。

  正在手足无措之际,肩头突然给人轻轻拍了一拍,一个声音低低地道:" 李
少侠,恭喜你打赢我家小姐。老奴林忠,跟你见礼。" 李逍遥回头一看,见身后
站着一人。那人约有六十余岁年纪,两手低垂,笑容满面,瞧打扮当是林府的管
家。那老管家林忠微微躬身,施了一礼,又道:" 李少侠,请随我来。" 收拾起
台上的包袱等物,转身便行。

  李逍遥道:" 且慢,我……我……好端端的,随你去做甚么?" 林忠停步笑
道:" 少侠不晓得么?你在这擂台之上胜了大小姐,便是我林家的姑爷,咱们自
然要去拜见老爷。" 这句话入耳,直如晴天霹雳一般,惊得李逍遥魂飞魄散,连
连道:" 啊,你……你老人家一把年纪,怎的跟小人开这种玩笑?这……这……

  这如何使得?" 台下又是一阵哄笑。几名家丁蹿上台来,四下里将他围定。
李逍遥如在梦中,身不由己地给人拥下擂台。林忠当先引路,一行人穿门过户
,来至前院。

  李逍遥眼望花厅高耸的檐角,定了定神,迈步进门。只见厅上中堂条幅,云
板花瓶,一派乡绅大宅模样,布置得甚为考究。四面墙壁之上,又挂满刀剑弓矢
,不失武林人物气象。厅中端坐一人,穿着茧绸便衫,红光满面,正是擂台上见
过的林家堡堡主林天南。

  林天南笑呵呵站起身来,冲着李逍遥微微点头示意。他看来举动随意,神貌
谦和,便似寻常的富家翁模样,可是李逍遥给他眼光一扫,只觉一股无形的压力
直逼过来,不由自主低头缩颈,气势顿消,心下暗暗咋舌:" 乖乖不得了,这武
林盟主的位子果然非同小可。老子虽然一般的武艺高强,见多识广,可是这份涵
养、气度,却同林老头差着十万八千里啦。" 赶忙抢上前去,作势便要行礼。

  林天南道:" 不敢当。" 双手齐出,轻轻托住他双肘,一股柔和的力道潜送
出来,将李逍遥身子牢牢托住。这力道虽不甚刚猛霸道,却如丝如缕,绵绵不绝
,李逍遥一触之下,心中更是叹服,当即不敢强违,只略略一挣,勉强行了半礼。

  林天南面露喜色,连道了三个" 好" 字,赞道:" 李少侠武艺精熟,又生得
一表人才,实在难得。瞧你年纪轻轻,不料竟有这等功力,如儿今日败在你的手
下,也不屈了。" 李逍遥苦笑道:" 林前辈,你有所不知,这其中实在……实在
是有个小小的误会。晚辈先前……" 林天南哈哈大笑,抢着道:" 是,是,是
,你们的事,我尽已知晓。先前你同如儿有些误会,现下两个人以仇换亲,可谓
' 不打不相识' 喽?哈哈,你放心,没相干的,没相干的。" 拉住李逍遥的手
,用力握了一握,道:" 咱们先不忙说话……忠叔,忠叔,快吩咐下去,教他们
准备晚宴,请巨鲸帮赵帮主父子、武当派洪老师傅……还有六合门的韦掌门,大
伙儿都一同过来作陪。" 俗话说" 人逢喜事精神爽" ,林天南内功深湛,中气充
沛,讲话本就声如洪钟,加之此刻满心欢愉,说来更是加意的卖力。这几句话吐
出口来,顿时声震四方,每个人耳中都" 嗡嗡" 作响,不用说身在厅内,只怕一
里之外也尽可听到。

  林忠答应一声,快步去了。

  李逍遥心下焦躁,暗道:" 这林天南也是个火暴脾气,做事如此急性!这等
终身大事,怎能马马虎虎,也不先问问清楚?难道你肯教女儿做我李逍遥的小老
婆么?" 可是心知此刻他正当兴头,自己若是一盆凉水泼将过去,只怕多半要吃
不了兜着走,这件事关系重大,万不可轻举妄动。

  两人分别落座,仆人奉上清茶。李逍遥无意之中向林天南一瞥,见他两眼直
望向厅外,脸上似有几分得意,又挂了一丝冷笑,神情甚是诡异,只一闪念间
,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李逍遥心中一动,端起茶碗呷了一口,只听林天南问
道:" 不知李少侠是哪里人?这身武艺又是哪位名师所授?" 李逍遥道:" 晚辈
是浙江人氏,一向住在余杭县乡下。这几手微末功夫,乃是同村的一位木匠师傅
所传,实在上不得台面,教你老人家见笑了。" 林天南惊噫一声,甚为震动:"
想不到一个乡下木匠,竟也懂得如此精奥的武功!不知这位高人尊姓大名?" 李
逍遥道:" 前辈恕罪,晚辈曾在师父面前立下重誓,绝不敢随便透露他老人家名
号。

  " 林天南眼光在他身上缓缓扫视,沉吟道:" 如此说来……也怪不得你了。
你能一招之下破了如儿的' 气剑指' ,很是难得,名师高徒,足见这位师父身手
不凡。

  " 李逍遥脸一红,嗫嚅道:" 实不相瞒,适才在擂台之上,晚辈本已抵敌不
住,可是……可是林姑娘却不知怎的,突然在紧要关头跌了一交,这才侥幸得胜。
天地良心,可不是她的功夫不如晚辈。" 林天南呵呵一笑,脸上竟全无诧异之色
,道:" 你能直言道出实情,毫不隐瞒,果然是个老实本分的孩子。嗯,适才擂
台之上,如儿确是有心相让,这才故意失手。旁人虽未必瞧得出,又怎能逃过我
这双眼睛?如儿这丫头,也……也是……" 说到这里轻笑一声,左手拈了拈胡须
,笑眯眯地看着李逍遥,欲言又止。

  李逍遥一时未听懂他话中之意,呆了一呆,突然心里咯噔一下,暗道:" 他
说甚么' 有心相让' ?难道……难道是……" 打了个寒噤,不敢再想下去。

  过得片刻,只听林忠在厅下回话,晚宴之事俱已打点妥当。林天南甚为满意
,吩咐教请账房先生,排一排新人的八字,看看是否相合。林忠应声去了。李逍
遥心下大急,待要鼓足勇气,说明上台比武的情由,却总给林天南以闲话岔了开
去。

  须臾先生请到。李逍遥无奈,只得报了生辰,是乙丑年腊月十九日辰时出生。

  林天南跟着写下女儿的生辰。那先生打起精神,眯着一双近视眼,细细排了
半晌,又沉思良久,突然大叫一声:" 不得了!" 重重在大腿上拍了一记。

  众人吃了一惊,不晓得此番是何吉凶。却见那先生跳起身来,两眼瞪得好似
铜铃一般,连连摇头道:" 绝配,真是绝配!启禀老爷,小人一生阅人无数,似
这般天作之合的好婚姻,却也从未见过。由这造相来看,李少侠同大小姐前缘极
厚,只怕天下再没有这般相配的夫妻了。啧啧,奇了,真是奇了……" 林天南大
喜,当即赏了先生十两银子。那先生笑得嘴也合不拢,连连称谢,只恨林天南腰
杆不硬,没再多生他七八个女儿出来。倘是那般,自己只须依样葫芦,拍上几记
大腿,轻轻松松便有几十两银子入账,岂不是大大的一注横财?一面叹息扼腕
,一面喜滋滋地回房去了。

  李逍遥恨极那先生,肚子里将他一家数口颠来倒去,骂了七八个来回,直骂
得他家中鸡、鸭、猪、狗也尽数贞洁不保,这才暂且作罢。出得这口恶气,总算
勉强适意些了,只是心中越发忐忑,暗想大事不妙,林家连八字都排过了,自己
若再这般硬撑下去,不单" 老实本分" 的四字评语要原样收回,只怕这条小命保
不保得住也难说得紧。当下再顾不得许多,干咳一声,微带尴尬地道:" 林前辈
,晚辈我……" 林天南" 噫" 了一声,嗔道:" 逍遥,你怎的还叫' 林前辈' ?
如儿现今既要嫁你,你不是该当唤我做……" 一句话尚未说完,忽听有人高声叫
道:" 且慢!姨丈,如妹怎能嫁他?" 厅门开处,一前一后走进二人,正是刘晋
元同赵灵儿。

  李逍遥这一喜当真大出意料,三步并作两步迎将上去,道:" 刘兄,你总算
来了,那真是……真是最好不过……" 赵灵儿走过来唤了一声:" 逍遥哥。" 站
在一旁。李逍遥上下打量,见她神色如常,并无异状,这才稍稍放心,点头应了。

  刘晋元更不向李逍遥看上一眼,大步走至林天南近前,行了一礼,道:" 姨
丈,如妹绝不可嫁他,请你老人家三思。" 林天南知他定是又来胡缠,满脸不悦
,重重" 哼" 了一声,并不做声。

  刘晋元见他不理,又道:" 你老人家明知小甥对如妹一往情深,却坚不许婚
,现下又弄出这比武招亲的事来,这……这是何道理?难道忍心看我二人抱恨终
生?

  " 林天南霍地站起身形,喝道:" 混帐!我早同你讲过多次,咱们林、刘两
家本是至亲,如儿倘能嫁你,那更是亲上加亲,好事一桩,我怎会故意从中作梗?
可是你也晓得,我林家乃是武学世家,姨丈膝下又无子嗣,将来这武林盟主的位
子,总不能由你承袭罢?你自忖这副担子担不担得起来?" 刘晋元给林天南骂得
一呆,摇头道:" 非也,非也。姨丈,你老人家这可错了……" 林天南脸色愈沉。
刘晋元接着道:" ……你老人家只想林家的武学不可失传,却不想如妹自幼同我
青梅竹马,情谊甚笃,倘若嫁个全不相干之人,她又怎能幸福一世?" 林天南提
高声音道:" 你这意思,是说我只顾自己,不顾如儿的死活了?" 刘晋元应声道
:" 正是。" 伸手一指李逍遥,道:" 这位李兄虽然武艺出众,可是同如妹素昧
平生,倘若两人结为夫妻,如妹怎会喜欢?那还不是害了她么?" 赵灵儿听了半
晌,忍不住插口道:" 怎么,逍遥哥,你……你当真要娶林姑娘为妻?" 李逍遥
窘得面红耳赤,连连摆手道:" 胡说八道!没……没有的事……" 刘晋元道:"
姨丈请看,连赵姑娘一介女子,都晓得如妹的婚事不可如此草率,我看这招亲之
事,还请你老人家三思。" 林天南" 哼" 的一声,斜眼看了看赵灵儿,愠道:"
这位姑娘是……" 刘晋元道:" 这位赵姑娘是李兄的表妹,几日前才同小甥偶识。
可是小甥以为,赵姑娘所言极是……" 林天南吃他连番辩驳,再也按捺不住,"
砰" 的一声拍案而起,怒道:" 你晓得甚么!如儿这十多年来,心中一直拿你做
兄长看待,你瞧不出么?哼,纵然我对这桩婚事不加干涉,你……你……只怕你
也难得偿所愿!" 他几句话说得急了,脸上血色上涌,胸口不住起伏。

  顿了一顿,又看着刘晋元温言道:" 晋元呵,姨丈自小看你长大,难道不知
你的心思?只是这桩婚事本是……本是如儿的主意。你若不信,尽可以自己问她。

  我瞧你……唉,也不必多说,还是回家去罢。" 摆一摆手,连叹三声,转身
走入后堂去了。

  他这番话入耳,有如三九天里一桶冰水兜头浇落,刘晋元只觉全身都凉得透
了。呆立良久,望望李逍遥,又望望赵灵儿,仿佛傻了一样。

  李逍遥心下不忍,道:" 刘兄,你……你……" 刘晋元脸色煞白,一摆手
,道:" 李兄,不必说了,看来小弟今生注定与如妹无缘,只有祝你们白头偕老
了。

  " 冲着后堂深施一礼,扬声道:" 姨丈,你老人家保重,小甥告辞。" 转身
便行。

  李逍遥此刻好比是溺水之人,眼前只剩这最后一棵救命稻草,怎肯轻易放过?
赶忙张臂拦阻,好劝歹劝,将他留住。

  刘晋元长叹一声,颓然坐倒。他此刻心如死灰,恨不能一走了之,再不回转。

  可是眼前晃动着林月如轻颦浅笑、宜嗔宜喜的俏脸,两条腿犹如灌了铅一般
,无论如何也迈不出半步。李逍遥同赵灵儿对视一眼,一时都是无由劝慰,甚感
无奈。

  三人沉默良久,赵灵儿突然" 哈" 的一声,笑了起来。李逍遥大是莫名其妙
,刘晋元也忍不住怒气冲冲瞪了她一眼。赵灵儿吓得吐吐舌头,悄声道:" 对不
住。

  逍遥哥,我是突然想起,原来这位林姐姐就是刘公子的表妹,我们居然还……
还见过面的。嘻嘻,这可真是巧了。" 李逍遥苦笑不语。

  赵灵儿又道:" 逍遥哥,林姐姐先前曾刺过你一剑,想必恨你入骨。可是谁
晓得世事无常,从今而后,她却要照料你一生一世了。" 李逍遥道:" 啊呸!像
这样横刀夺爱的事,我李逍遥义薄云天,也能做得出么?适才在擂台之上,我那
是当真气得狠了,一时失手,才伤了那……那林姑娘。你瞧着,待会儿我便向林
前辈分说明白,咱们还去咱们的南绍,他林家还招他林家的女婿,各走各路,两
不相干。" 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声情并举,满脸的义形于色。

  刘晋元半信半疑地向他一瞟,嘴唇动了动,却没做声。

  赵灵儿拼命忍住笑,道:" 难说啊,难说。那林姐姐生得花容月貌,如此俊
俏,你怎会无动于衷?刘公子,依我看哪,他这话只怕有些口不应心,你还是小
心为上。" 李逍遥老羞成怒,大叫一声,拖过赵灵儿,在她背上轻击一掌,喝道
:" 胡说八道!看我的罗刹神掌!" 赵灵儿" 呀" 的一声,晃了两晃,假装晕倒。

  刘晋元见二人如此胡闹,心下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皱了皱眉,也不禁莞尔。

  便在此时,院子里脚步声响起,两名红衣小婢推门而入,径直来到三人面前
,蹲身福了一福。左首那小婢眼望李逍遥,笑嘻嘻说道:" 禀姑爷,老爷适才吩
咐,请姑爷同表少爷、赵姑娘三位暂到后院客房歇息,待晚饭时再来相请。" 她
说到" 姑爷" 二字之时,偷偷向同伴挤了挤眼,笑容甚是诡异。

  李逍遥大觉尴尬,左右看了看,干咳两声,站起身来。二婢当先带路,将赵
灵儿让到南院,而后一婢引着刘晋元去了。李逍遥随着另一名小婢七转八转,行
了许久,这才来到庄北的客院。只见一排三栋大屋,屋内厅室轩敞,器物精洁
,看来颇为体面。李逍遥心中暗赞:" 大户人家,果然排场不同。" 向那小婢称
谢。

  那小婢自报名字,叫做春桃,今年一十五岁。那春桃年纪虽小,手脚却麻利
异常,不大工夫便安顿好行李,泡了一壶香茶。李逍遥正襟危坐,四面打量,忽
见她眼珠乱转,好奇地向自己瞟来瞟去,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一声,问道
:" 春桃姑娘,请问你家小姐现在哪里?能不能请她过来见我一面?" 春桃笑道
:" 怎么?姑爷你这样急着要见小姐吗?" 李逍遥道:" 是,我……有事同她商
量。

  " 春桃道:" 现下正是练功的时辰,小姐不用问,一定在后花园了。不过她
最恨练功时有人在一旁捣乱,姑爷这时候吩咐我去,那不是要我摸……摸老虎的……

  嘻嘻,我可没那个胆子。" 眼珠一转,笑道:" 不过姑爷你的身份不同,小
姐自然不当你是外人。你若亲自过去,我猜小姐不但不会发火,多半还……嘻嘻
,还……" 说到这里,便即住口,笑嘻嘻地看着李逍遥。

  李逍遥面上一热,肚里暗骂这丫头刁钻古怪,不是好人。好容易打发她去了
,两眼盯着壁上的字画一阵发呆。十多天接连发生的种种变故,有如云谲波诡
,头绪纷杂,着实令人眼花缭乱。先是突闻爹娘音讯,却吉凶未卜,那关键之物
水灵珠也下落不明,教人心急如焚。及后仙灵岛娶亲,又添了一桩寻丈母娘的苦
差。

  如今更是莫名其妙,居然大老远跑到这苏州城,做了林家的上门女婿,细细
想来,当真有些哭笑不得。

  他嘴上不认,心下却是雪亮:那林家如此财势,在苏州城足可一手遮天,自
己倘若当真得罪了林月如,不但今后寸步难行,只怕眼前这一关已是难过登天。

  心念及此,再也安坐不住,急匆匆出门拉住一名下人,问清后花园的所在
,快步前往。

  那林家堡当真是占地广大,约摸走出里许路程,这才远远望见一处拱门粉墙
,随风飘来淡淡的花香。李逍遥穿门而入,顿觉心神一爽。只见园中奇花满眼
,灿若云霞,四围都是乌瓦白墙,齐整如划,一条白石小路直铺出去,没入林中。
李逍遥顺着小路急行片刻,听到隐隐传来人语之声。

  当下加快脚步,直走到小路将尽,面前现出好大的一片杏林。百余株杏树老
干横斜,枝叶茂密,树顶上零星挂着几朵将落未落的残花,林间是一片空地,草
色青青,嫩绿可爱。李逍遥探头探脑,向林内张了张,突然身后响起一声娇喝
:" 甚么人?" 李逍遥闻声看去,见树后倏地闪出两名小婢。那二婢一身劲装
,手提长剑,俱都生得俊眉俏眼,甚是机灵。那圆脸的小婢一见李逍遥,当即啊
哟一声,笑道:" 原来是姑爷。我道是谁?这样鬼鬼祟祟的。" 另一名下巴尖削
、头扎红绳的小婢笑吟吟走到近前,对着李逍遥福了一福,娇声叫道:" 姑爷好!
夏荷、冬梅,见过姑爷。" 两人对视一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李逍遥面上一阵发烧,心下暗骂:" 原来他林家的娘们全是这副德性,不单
性子粗野,没规没矩,脸皮还厚得可以。这两个丫头老子又不认得,怎的开口便
来调侃?呸,呸,呸,活该一个个都寻不到婆家,将来守一辈子寡。" 正在尴尬
之际,林中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道:" 冬梅!夏荷!你们两个死丫头又皮痒了罢?

  再敢乱嚼舌头,看我不打断你们的狗腿!" 二婢冲李逍遥扮了个鬼脸,似乎
并不如何害怕,笑嘻嘻地退了下去。李逍遥认得那声音正是林月如,当即迈步进
了树林。林间空地不大,可是异常平整,宛如一个天然的演武场,摆着石桌石凳
、刀剑枪棒等物。林月如穿着一身白缎劲装,头包粉帕,足登长靴,手中长剑光
晕如水,正是那柄令李逍遥一生难忘的" 越女剑".林月如看了看李逍遥,笑道
:" 怎么,李大侠,苦头没吃够么?还想再挨姑娘一剑?" 收起长剑,掏出锦帕
抹了抹汗水,在石凳上坐了。

  李逍遥叹道:" 林姑娘,你……这可害苦我了。" 哭丧着脸前行数几步,在
她对面坐下。

  林月如道:" 噫,你这人倒很会栽赃。我怎的害苦了你?" 看见他襟前的破
洞,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狂跳,顺手拿起一只青瓷小瓶,倒了些白色的粉末出来
,在手掌心缓缓推揉。过得片刻,那粉末给她掌力烘热,弥漫出一股浓郁的花香。

  李逍遥只觉这香味极为熟悉,突然记起被她一剑刺中胸口,昏迷中隐约似曾
闻到,原来就是这个东西。

  林月如将那粉末在颈中随意拍了几拍,轻轻说道:" 听忠叔讲,这园里的杏
树已有几十岁了,比他老人家的年纪还大些。每年早春时候,杏花开了满树,远
远看去,就像一片雪海。我喜欢这里的杏花,所以命人将花瓣制成了香粉,好让
自己每天都闻得到花香。喂,你……你想不想闻闻看……" 她说话之时眉眼低垂
,双颊晕红,更不向李逍遥看上一眼,倒似在自言自语一般。

  李逍遥好奇心起,凑过去掀着鼻子闻了几下,只觉香味甜腻,中人欲醉,也
辨不出究竟是她的体香还是花香。抬头看见林月如俊俏的脸庞,不由得心中一荡
,赶忙垂下眼皮。和风习习,如暖波轻漾,吹在脸上说不出的适意。两个人赧颜
相向,对坐无语,模样像极了一对初婚爱侣,只不过形似神非,说到对方此刻的
心境,却又都不尽了然了。

  静了片刻,李逍遥道:" 林姑娘,我先前无意得罪了你,那是十分……十分
之不对。可是你这样捉弄我,却也太没道理。" 林月如抬头注目,含笑道:" 呸
,我几时捉弄过你了?" 李逍遥道:" 还说没有?我问你,适才在擂台之上,你
本已占尽上风,怎的又突然失手?我思来想去,定是你记恨于我,所以故意如此
,教我出丑。是也不是?" 林月如脸上笑意未尽,却已有些僵硬,强笑道:" 胡
说八道。人家好端端地,干么又故意让你?" 李逍遥叹了口气,不去理她,接着
道:" ……现下好了,你爹他见我比武胜出,硬要招我做上门女婿,你可出了气
啦?

  " 林月如见这混小子居然不识好歹,对自己有意相让、促成婚事之举非但并
不领情,反似深以为苦,心下怫然不悦,淡淡地道:" 是么,那我要恭喜你啦。
" 李逍遥道:" 亏你还有心思说笑?" 想了又想,实在没有更好的法子,只得老
着脸皮深深一揖,道:" 林姑娘,这里没有旁人,我吃亏吃到底,索性再向你赔
个罪,你……你替我跟你爹说几句好话,教他放过我罢。" 林月如越听心里越不
是滋味," 霍" 地站起身形,冷笑道:" 放过了你?哈哈,好可怜!做我林家的
女婿,当真就……就这般委屈你么?" 只说得几句,突然间鼻子一酸,泪水在眼
眶里滚来滚去,险些夺眶而出。

  她一生均在林天南的羽翼庇护之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来少有人胆敢
拂她心意。即便是偶尔在外游历,无人可倚,却也因武艺过人,罕逢敌手,大可
以随心所想,为所欲为。谁知几天前突遇挫折,吃了个哑巴亏,又险些因此失身
于莽汉,心中对李逍遥的怨愤,实是深入骨髓。过后回到家中,一连几日茶饭不
思,反倒对这位得罪过自己的呆瓜小贼颠倒萦怀,念念不忘,心下也自感纳闷。

  殊不知此时已是情苗深种,不过她女孩儿家心性,不愿承认罢了。及至擂台
比武之际,原本是想报仇雪恨,却又不知怎的,竟然在紧要关头故意输了一招
,现下回想起来仍觉莫名其妙,甚为不可思议。

  她比武过后,回到闺房之中,心中忽而欢喜,忽而怅惘,想起李逍遥说的
:" ……你一个姑娘家,却整日里凶巴巴的,自然没人敢同你相好……" 更觉字
字珠玑,甚是入情入理。只想立时将这小恶人捉了过来,命他牵着自己的手,再
说上几句动听些的话儿。谁晓得盼来盼去,竟盼到一句" 放过我罢" ,怎不令她
羞愤交加、大发脾气?

  李逍遥给她这样一吓,顿时慌了手脚,也跟着站起。林月如狠狠瞪了他一眼
,猛地抄起长剑,气忿忿地转身便走。李逍遥急道:" 林姑娘,请……请留步!
" 林月如心中愤懑,头也不回地穿林而出,竟自去了。

  李逍遥喊了几声,不见她回转,颓然坐倒。他情知林月如脾气古怪,自然没
胆子去追,却又纳闷她为何突然翻脸,呆呆坐了半晌,心下直是一筹莫展。突然
之间一个可怕的念头冒将出来:" 乖乖不得了,莫非这丫头当真看上了老子?"
这一惊委实非同小可。李逍遥眉头紧锁,回想林天南说过的话,越想越是心惊
:" 林老头也说,' 适才擂台之上,如儿确是有心相让,这才故意失手'.他是武
林盟主,又一大把年纪,自然不会说谎。如此说来,这丫头并非不敌,而是故意
败给老子,那是确然无疑的了。她先前吃过大亏,本该恨我入骨才对,为甚么反
倒以……以这个德报起怨来?那不是看上老子又是甚么?" 转念又想:" 老子武
功高强,人品出众,这虽不假,可这丫头不呆不傻,不哑不聋,家中又有万贯钱
财,怎会看上我这乡下穷小子了?不通,不通,这件事万万也讲不通。" 他那里
知道:古往今来,天上地下,大凡男女情爱之事,往往鬼神莫测,匪夷所思,又
有几人能说得通了?

  思来想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 啪" 的一声轻响,颈间一痛,似乎给甚
么东西打了一下。回头看时,见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人,竟是给自己气跑了的林月
如。李逍遥愕然起立,见她已换上了一袭长裙,风吹发动,裙裾如水,脸上虽仍
旧粉黛未施,却也平添了几分妩媚之态。

  李逍遥又惊又喜,说道:" 林姑娘,你……你……" 林月如眼含薄怒,来回
踱了几步,突然板着脸道:" 喂,人家新换的这件衣裳,你看如何?" 李逍遥给
她问得不知所措,迟疑了一下,道:" 唔,还……还好。" 嘴上虽然" 还好"
,可是林月如看他脸色,显是对自己这身精心挑拣的衣裳漠不关心,不由得心中
有气," 哼" 了一声,低声骂道:" 呆瓜!" 转身走出几步,道:" 还傻愣着做
甚么?我领你去见个人,你想要毁亲,那就自己求她好了。" 李逍遥喜出望外
,连声答应,跳起来疾步赶上。林月如见他满面欢容,更是不悦,沉着脸没好气
地道:" 咱们要去的那地方,从没外人到过的。你这人呆头呆脑,甚么规矩都不
懂,可别胡乱对旁人说起。" 李逍遥欢喜之余,俨然襟胸如海,同时耳朵也变得
不大好使,似乎全没听到她骂自己" 呆头呆脑".喜滋滋地行了片刻,想起先前的
疑惑,忍不住低声问道:" 林姑娘,我有一事不明,想请你老实回答。你……你
难道当真要嫁我不成?" 林月如呸了一声,心下一阵害羞,道:" 少臭美了,谁
说我要嫁你?是你入赘我林家。" 李逍遥道:" 我说的自然不是这个,而是……
而是…

  …" 连说了几个" 而是" ,终不敢直言相问,急得连连顿足,道:" 你……
你…

  …你明明晓得我的意思!" 林月如嘴角含笑,一字一顿地道:" 你在擂台之
上胜了人家,这是何等大事?不出三天,整个武林都会晓得。我若出尔反尔,岂
不教人笑话?" 李逍遥道:" 我看你说来说去,还是不肯回答。" 林月如眉梢轻
挑,笑吟吟看着他道:" 呆瓜小贼,你聪明绝顶,何不自己来猜猜看?" 须臾来
到一处小院。那院子不大,庭中花木翳如,莓苔绿缛,却装点得甚是宜人。正当
中一座精舍,四门大敞,挂着竹帘,内中有人抚琴。琴声泠然,低回舒缓,和着
淡淡的青烟徐徐透帘而出,曼响如丝。

  林月如在院门外站定,轻轻喊了一句:" 妈,我来了。" 扭头冲李逍遥一笑
,悄声道:" 这是我亲妈住的别院。爹另外娶了两位姨娘,我却死也不肯叫她们
' 妈'.嘻嘻,爹给我气得直吹胡子,却也没法。" 李逍遥闻言一惊:" 啊哟,这
丫头领我见她亲妈,那是何意?老子倘若见过了丈母娘,这门亲事更加是板上钉
钉、敲钉转脚,再也推委不得。这……这却如何是好?" 喊声传入屋内,琴音顿
歇。

  少顷门帘一挑,环佩琅琅,一位黄衫丽人款款行出,向外看去。只见她生得
肤光胜雪,容颜绝丽,年龄虽已在四十岁上下,可是满头青丝如黛,脸上绝无一
丝皱纹,看来便似一位双十年华的少妇。她一举一动,莫不端庄得体,从头到脚
,无一处不透出高贵,真如明珠生晕、宝玉莹光,美得令人目瞪口呆。

  李逍遥乍见这丽人,耳中不由" 嗡" 的一声,只觉全身血液上涌,险些叫出
声来:" 这……这……这鬼丫头说谎!这怎会是她的亲妈了?分明是……是狐狸
精转世、仙女下凡!甚么丁香兰、赵灵儿,便是……便是再加一个林月如,那也
及不上她一根手指!他妈的,老子也不要做甚么上门女婿,也不要去南绍寻甚么
鬼丈母娘,我……我只要娶她做老婆。呸,就算娶她不成,只是抱上她一抱、亲
上她一亲,那便死也甘心!" 林月如跳上石阶,拉住那丽人的手臂摇了两摇,望
着李逍遥笑道:" 妈,他就是李逍遥了。这人坏得紧,在擂台上欺负人家,你…

  …嘻嘻,你替我骂他出气。" 林夫人嗔道:" 这丫头,说的甚么疯话?" 眼
波流转,向李逍遥看去。

  李逍遥给她轻柔的目光一扫,便如给人强灌了一坛陈年老酒下肚,登时烧得
面红耳赤,心下只想:" 她……她看我了,她看我了!他妈的,老子实在该死
,来前为甚么不擦一擦脸、换一件干净衣裳了?现下蓬头垢面,穿了十七八天的
臭衣衫,十足叫化子一个,那不是污了她这双宝石般的眼睛?该死!该死!" 一
时间心中颠来倒去,患得患失,全忘了上前行礼。

  林夫人似乎见惯了男人这副怪样,嫣然一笑,轻启樱唇,说道:" 这位便是
李少侠了?月如这孩子一向调皮,没半点规矩,你别见怪。快请进来用茶。" 这
几句话声音不响,可是娇柔无伦,听在耳里,令人觉得说不出的受用。

  李逍遥顷刻间又丢了二魂六魄,待到缓过神后,这才整一整衣衫,上前见礼。

  林月如哼了一声,撇撇嘴道:" 装模做样。" 三人进屋,林夫人吩咐使女上
茶。

  李逍遥趁乱向她偷瞄了不知几千百眼,但觉不论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这位
丈母娘都称得上容光绝世,娇媚入骨,教人恨不能含一口水,囫囵吞下肚去。直
到大家分别落座,这才不得不收回目光,向四面打量。

  客厅一角放了张琴桌,上摆瑶琴、香炉,炉中青烟袅袅,香气喷鼻,不知焚
的甚么香料。当中墙壁之上悬着一幅水墨人物,画的是嫦娥奔月,上题" 嫦娥应
悔偷灵药,碧海晴天夜夜心" 的名句。李逍遥见那画中嫦娥肤光灿发,措画远山
,极是娇婉动人,眉目间又隐含幽怨,似乎带了三分林夫人的风致,不禁暗叹
:" 都说嫦娥是古往今来第一美人,可是依我之见,只怕较老子这位丈母娘就差
得远了。" 西首墙上挂了一幅小楷的斗方,录着一首绝句:" 耿耿疏星几点明
,银河时有片云行。凭栏坐听谯楼鼓,数到连敲第五声。" 东面亦是一幅斗方
:" 飒飒西风吹破棂,萧萧秋草满空庭。月光穿漏飞檐角,照见莓苔半壁青。"
字体娟秀清丽,可是墨痕惨淡,意境阴森,竟然全无人气。

  李逍遥一见之下,一阵寒意从背脊上直透下来,脸上登时色变。

  林夫人看他神情,知他心中所想,轻叹一声,说道:" 李少侠,这几句诗是
我闲来无事,胡乱涂写的,教你见笑了。" 李逍遥道:" 小侄斗大的字识不得一
箩,伯母你这样说,分明是在骂我了。只是我瞧这几句诗,似乎……似乎有些…

  …" 林夫人接口道:" 这诗的意境太也萧索,是不是?" 李逍遥连连点头。
林夫人眼望窗外,出了好一会儿神,突然叹了口气,幽幽地道:" 说起来早在十
五年前,我……我就已是死了。这诗是死人所作,唉,哪还会有半点生气了?"
李逍遥听她莫名其妙说出这样的话来,不好接口,两眼直望向林月如,神色大为
尴尬。

  林月如倒似见惯不怪,脸上并无丝毫异色,走过去倚着林夫人坐了,将头靠
在她肩上,嗔道:" 妈,你又来了。好端端的,说甚么死呀活的?人家教你骂他
,可没教你同他品诗论赋。此人不学无术,一望便知,你这不是对牛弹琴么?"
李逍遥脸上大有愠色,当着林夫人的面,不敢反唇相讥,只得讪讪的一笑。林夫
人皱了皱眉,道:" 如儿,不许胡闹。" 林月如冲李逍遥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满脸都是得意之色。

  林夫人道:" 听说李少侠是杭州人氏?这次到苏州来,是专为比武招亲么?

  " 李逍遥摇摇头,道:" 小侄也是偶然间路过此地,只因先前同林姑娘有些
误会,想要上台分说明白,不想却弄成这样。" 林夫人道:" 嗯,适才也听拙夫
说起,李少侠同如儿早几日便见过面了。如儿这丫头最是争强好胜,这件事多半
是她不对,你别见怪。" 李逍遥连道不敢,看了林月如一眼,心说:" 你爹爹妈
妈知书明理,甚么事情都懂,真不知怎会生出你这样的怪物。" 林月如见他眼神
古怪,晓得他肚子里定无好话,气得叫道:" 妈,你……你瞧他现下这副怪样
,哼,多半又在暗中得意了。呸,呸,呸,真是气死人了!" 林夫人掩嘴一笑
,黛眉轻蹙,看着李逍遥缓缓摇首,似乎对这个刁蛮女儿也无可奈何。她脸上原
本愁云淡淡,颇有忧色,可是这一笑之间,登时云开月霁,说不出的清雅妩媚
,道不尽的风致嫣然。李逍遥霎时间意酣魂醉,如步云端,只盼这一刻能久久留
住,就这样同她相对,坐上一生一世,那便心满意足,再无他求了。

  只可惜人生不如意者十常八九,从来愈是消魂时刻,时辰都愈是过得如飞一
般。仅仅再坐了片刻,林夫人便起身说道:" 李少侠,这几日我身体欠佳,不堪
久坐,教如儿陪你说会儿话罢。我这就失陪了。" 李逍遥一阵失望,道:" 是。

  小侄告退。" 短短五个字说完,只觉喉咙干涩,自己话语中的沮丧、难舍之
意,只怕连聋子也听得出的。

  林夫人盈盈一笑,摆了摆手,款款向后堂走去。林月如叫道:" 妈,你等等
我。" 对李逍遥道:" 你在这里坐一坐,我片刻即回。" 不等他答言,也自起身
追入。李逍遥目不转瞬,望着林夫人的背影,只盼她能再回转身来,哪怕只是向
自己望上一眼也好。可是林夫人曼妙的身形渐行渐远,终于没有回头。

  李逍遥怅然若失,在厅中枯坐良久,只听脚步声响,林月如满面春风走了出
来。李逍遥想起她刁蛮的样子,心头登时起了一阵烦恶,起身说道:" 林姑娘
,你娘见也见过了,先前的话我再说一遍,那日城外之事,全是我的不好……"
一句话尚未说完,门外有人轻声唤道:" 小姐,小姐,姑爷在这里么?" 林月如
眉眼含笑,低声道:" 你晓得自己不好就行,这事以后慢慢再说……" 一面说话
,一面掀帘而出。李逍遥心道:" 这丫头是铁了心要同我装一辈子傻啦。" 无奈
之下,跟随而出。见院里站着一人,正是先前见过的小丫鬟春桃。

  林月如叱道:" 啐,甚么姑爷?难听死了!不许你乱说!" 春桃不解" 姑爷
" 二字有何难听之处,看了看李逍遥,笑嘻嘻地道:" 是,是李少侠。" 顿了一
顿,又道:" 老爷吩咐,请姑……请李少侠这就去饭厅相见。" 林月如板着脸道
:" 晓得了。" 打发她去了,二人随后离开。林月如道:" 听见啦?唉,我爹妈
眼光不济,辨不出好人坏人,你这样欺负人家,反倒请你吃饭,真是没天理了。

  " 李逍遥也懒得理她,一路上只是胡思乱想:" 我那丈母娘怎不同去?她不
用吃饭么?倘是她进了饭厅,只须眼光这么轻轻一转,他妈的,大伙儿饭也不用
吃啦,吞口水也尽吞得饱了。" 又想:" 唉,如此说来,我那丈人林天南这些年
也不容易,只怕连饱饭都难得吃上一顿。不过倘是换了老子,能娶到这般如花似
玉的老婆,嘿嘿,便是给饿成了人干,那也心甘情愿、心满意足。" 将到前院
,林月如见到人来人往,突然心下害羞起来,唤过一名家丁替李逍遥引路,自己
却转回南院,陪赵灵儿用饭去了。李逍遥进得饭厅,见已摆下了三桌酒席,林天
南居中而坐,余人高高矮矮,既有须发皆白的老者,又有神情悍勇的少年,总计
约莫二三十人。只是看来看去,刘晋元却不在其中,想来他本该一同赴宴,却因
心中不乐,并未到场。

  林天南满面春风,替李逍遥引见来客。在座都是些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李逍遥一时之间也记不住那许多名字。席间众人谈笑甚欢,纷纷向林天南敬酒
,恭喜他得了位乘龙快婿。李逍遥心神不属,匆匆吃饱了饭,只推头痛,不待散
席便回房去了。

  看看已近掌灯时分,李逍遥以头枕臂,平卧在床,思量前事,越想心中越是
烦乱。当下取出李三思所遗的手卷,随手翻看。他闲来无事时,曾读过这手卷前
面数页,知道记的是一门" 飞龙探云手" 的功夫,这时随意后翻,见某一页上赫
然写道:" 贼是小人,智过君子;偷窃小术,可以喻大。是故小人胜君子,小术
证大道……" 这几句话看似颠倒是非,强词夺理,可是李逍遥反复吟味,却深以
为然。

  再看下去,见书中所记甚杂,除了那" 飞龙探云手" ,另外还录有诸般扒窃
、偷盗手法,以及江湖上种种险恶门径、诡诈伎俩。大至瞒天过海、偷梁换柱之
术,小到闷香迷药、绊索机关,林林总总,不一而足。李逍遥读了数页,觉得颇
有些意思,不知不觉忘了时辰。待到一部手卷看完,天已大黑。心道:" 老子这
就出去碰碰运气,看能否寻到水灵珠的线索。" 熄灭灯烛,背负长剑钻出房来。

  当晚无月,天际白光黯黯,小星隐现。李逍遥四下看了看,并无一人,心想
:" 先去我丈母娘那里瞧瞧去。" 展开轻功,沿着庄内小径一路潜行,向南而去。

  他自睹林夫人娇容,心中一直念念不忘,只盼能再见一面,虽明知那水灵珠
难同林夫人扯上关系,可是兀自自宽道:" 林天南内功精深,我若贸然前去窥探
,只怕难逃他耳目。林月如这丫头十五年前才只四、五岁,又是个没心没肺的角
色,谅也不会晓得水灵珠的下落。我那美貌丈母娘瞧着有些古怪,先去探她底细
,那是理所当然、顺理成章的事,可不算见色起意。" 林夫人别院位于大宅西南
,所处甚是荒僻。李逍遥惟恐撞见巡夜的庄丁,专拣树丛、假山等处钻行。行至
半途,忽见前方小路上两条人影一晃,跟着翳然而没。李逍遥心念一动,闪入路
边树丛。

  过了片刻,脚步声近切,只听赵灵儿的声音说道:" ……这有甚么希奇?师
父教过的,我自然都记得,倘若师父没教,那便不会了。" 又听刘晋元的声音道
:" 如此说来,赵姑娘果然文武双全,真教小生愧煞。" 李逍遥心道:" 灵儿这
丫头近来很是勤快,天都这般晚了,还在这儿同书呆子切磋甚么文武之道,教人
好生佩服。" 赵灵儿道:" 话也不是这么说。刘公子你读的是圣贤之书,学的是
济世经纶之术。我的医术再精,一生又医得几人?怎比得上你胸怀天下,治国安
邦…

  …" 说着话,慢慢走过李逍遥藏身的树丛,一路向北行去。来到小径拐弯之
处,忽听" 啊哟" 一声,一个女子的声音道:" 该死,该死!是表少爷……跟表
少奶奶。我们天黑没留神,撞上了两位,可实在对不住了。" 语声清脆急促,有
如爆豆。

  李逍遥在树丛间偷偷探看,见两名小婢手提灯笼、食盒,对着二人连连行礼
赔罪。赵灵儿听她唤自己做" 表少奶奶" ," 啊" 的一声,顿时脸红过耳,双手
连摆,道:" 你说甚么?我……我可不是……" 二婢笑嘻嘻看着赵灵儿,并不做
声。待二人去了,这才继续南行。走到李逍遥身畔,一人低声说道:" 玉翠姐
,我从前常听人说起,表少爷喜欢咱们大小姐,向老爷千求万求,想要娶大小姐
为妻,可是老爷一直不肯。现下看来,表少爷早就有了少奶奶,原来他们都是胡
说八道。我瞧这位少奶奶生得挺美,可不比咱们小姐差哪。" 那名叫玉翠的小婢
道:" 你听谁说表少爷娶了少奶奶?这位姑娘是不是表少奶奶,可还说不准罢?
" 先前说话的小婢道:" 瞧这样子,还不是早晚的事了?" 玉翠笑骂道:" 死丫
头,你倒懂得!甚么时候你也……" 两人咭咭格格笑了几声,渐行渐远,后面的
话便听不清了。

  李逍遥只听得一句,便不由得心中怦然而动,暗想:" 灵儿昨晚同那书呆子
共度了一宿,今日两个人却又混在一处,这不是眼看就要日久生情了?那刁蛮丫
头老子是死也不娶的,就怕将来鸡飞蛋打,连灵儿也教旁人拐了去,那可大大的
不妙。" 当下顾不得再理林夫人之事,跃出树丛,潜地里跟在二人身后,打算看
个究竟。

  刘晋元同赵灵儿静静走了片刻,心中回想那小婢的话,谁都没好意思开口。

  岑寂良久,赵灵儿忽然停住脚步,红着脸道:" 刘公子,你……你方才却怎
不开口?" 刘晋元听她语气隐含责备,早明其意,只觉面上一阵发烧,却不知应
该如何作答。他不惯装傻,只有默不做声。赵灵儿等了一会,不听他说话,又道
:" 方才那小妹妹误会我是甚么表少奶奶,你怎不向她分说?人家……啐,人家
几时做过甚么表少奶奶了?" 说完这话,自己也忍不住好笑。

  刘晋元道:" 是,是。我……我一时忘记了。" 赵灵儿嗔道:" 瞧不出,你
的记性倒差。" 刘晋元偷眼看去,见她嘴角含笑,笑容里意味悠长,知她并非真
怒,当即壮着胆子握住她手掌。赵灵儿轻轻一挣,发觉他握得甚紧,也就不再强
拗,狠狠掐了他一把,以为薄惩。刘晋元几天下来,给她迷得神魂颠倒,这时自
然痛在手上,喜在心里,咧了咧嘴,暗道:" 只要能同你一起说话、散步,莫说
只是掐上一掐,便是立时杀我的头,我刘晋元也心甘情愿。" 侧头看到她笑靥如
花,风情万种的样子,刹那间全身一阵热血上涌,忍不住伸嘴在她脸上轻轻一吻
,道:" 赵姑娘,咱们……你……你愿不愿做……做……" 他鼓足勇气,想说"
愿不愿做我刘晋元的妻子" ,可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了。

  赵灵儿自然心如明镜,红着脸不敢接口。

  刘晋元期期艾艾地道:" 适才她两个的话,你都听见了。你……你愿不愿做……
做她们的表少奶奶?" 赵灵儿双睫低垂,高耸的胸脯不住起伏,仍是不答。

  刘晋元又道:" 赵姑娘,我一颗心原本都系在表妹身上,这事你也已尽晓。

  可是姨丈他老人家一意孤行,硬要将表妹许配给李兄,只怕我再无半点机会。
现下你……你若肯点头应允,我愿意娶你做刘家的媳妇。" 李逍遥只听得心头怦
怦而跳,不禁又惊又怒:" 这书呆子实在可恶,居然老起了脸皮同我换亲!老子
脑壳又没坏掉,一个娇滴滴的美灵儿,干么要换你那又丑又凶的表妹了?假如老
子拿了一颗臭鸭蛋,他妈的来换你的白馒头,你倒说说肯是不肯?" 想到刘晋元
性情温厚,家境亦足,自己这穷光蛋果然难与匹敌。在赵灵儿看来,究竟哪个是
白馒头,哪个是臭鸭蛋,只怕是秃子头上的跳蚤,用不着多说。

  赵灵儿慢慢松脱刘晋元的手,一言不发地向前行去。身后两个男子,一个在
明,一个在暗,一个步疾,一个步缓,心境却是一般的惴惴不安。

  行不多久,赵灵儿转身站定。刘晋元快步赶上,赵灵儿复又拉住他手,柔声
说道:" 刘公子,先前有一件事……是我不好,对你撒了谎。现下我讲出实情
,你会不会怪我?" 刘晋元满腹狐疑,先是点点头,复又摇了摇头。

  赵灵儿道:" 刘公子,逍遥哥其实是……是我的丈夫,先前对你说是我的表
哥,那是句玩笑话,你……你现下知道了,可别生气。" 刘晋元大吃一惊,道
:" 甚么?你……你说李兄……" 赵灵儿心下甚感歉疚,轻轻点了点头。

  刘晋元向她瞪视半晌,见她果然不似说谎的样子,可是兀自不敢相信。赵灵
儿拉着刘晋元的手,一面走,一面将前事细细说了。李逍遥虽在暗中,却也听得
不禁脸红。赵灵儿又道:" 刘公子,我们苗家女子于男女之事,看得不似你汉人
那般要紧,交欢燕好,只是寻常之事。我所以肯同你……同你……那也是因为心
里喜欢,可是说到婚嫁,我既已嫁了逍遥哥,便势不能再做你的妻子。你……你
别怪我。" 刘晋元只觉心乱如麻。沉默良久,才道:" 唉,不管是月如表妹,还
是你赵姑娘,总之是我刘晋元缘浅分薄,怨不得旁人。姑娘待我甚厚,我过了这
些天神仙般的日子,心里只有感激不尽,又怎敢复有他念?" 赵灵儿给他说得心
头一热,停下脚步,凝目向他望去。二人视线相交,刘晋元再也把持不定,一把
揽住她纤腰,低头向那微张的樱唇吻去。赵灵儿嘤咛一声,只觉双颊似火,烧得
自己天旋地转,转念之间,嘴唇已给他紧紧封住。

  李逍遥听见两人对话,心中一时宽慰,一时羞惭,一时嫉妒,那滋味古怪已
极,却又当真不足为外人道了。

  两个人拥吻良久,刘晋元放开赵灵儿,在她耳畔轻轻说了句甚么。赵灵儿羞
道:" 你要死了,这里人来人往,怎能……怎能……" 李逍遥知是刘晋元淫念难
忍,在向赵灵儿求欢,忍不住醋意大发,暗暗骂道:" 他妈的,这王八蛋日里娶
不到林月如,还在一通寻死觅活,谁知才过了短短半日,便全忘了他那亲亲好表
妹了。呸,呸,呸,狼心狗肺,甚么东西!" 只听刘晋元道:" 这里不行,那么
我们回房里去。" 赵灵儿道:" 这里是你表妹家,倘若教人知道……" 刘晋元道
:" 你我不说,旁人怎会晓得?" 赵灵儿略一犹豫,红着脸道:" 真拿你没法子。

  不过现下你可要老老实实陪人家散步,这件事情……咱们回去再说。" 刘晋
元大喜,拉住她欢声道:" 是,是,小生遵命!" 伸手向北一指,道:" 那里过
去不远,便是姨丈家的马厩,养了几十匹好马。如妹自小便爱骑马,我两个时常
过去玩耍,咱们这就过去瞧瞧。" 赵灵儿没骑过马,原本十分好奇,可是听他提
起林月如,登时愀然不乐,淡淡地道:" 你们表兄妹青梅竹马,自幼相伴,这次
回来,原是该故地重游的。只可惜陪你的是我这丑丫头,不是你那好如妹。" 刘
晋元微微一怔,叹道:" 如妹眼看就要大喜,唉,多半也无暇记起我这表哥了。
" 言下之意,颇为怅惘。

  赵灵儿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两个人手牵着手,慢慢折而向北。走了没多久
,鼻中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异味。刘晋元指着前面一所小院道:" 就是这里了。
" 进得院来,见迎面一溜三间矮房,东西各有两排马厩,打扫得甚是洁净。刘晋
元见马厩里空空如也,奇道:" 咦,怎的一匹马也无?" 走到矮房门前,一面打
门,一面叫了几声,却是无人应答。试着推了推,那门应手而开。

  刘晋元道:" 屋里没人,进去歇歇。" 迈步进房。

  赵灵儿心道:" 才走了这一小段路,哪里就会累了?不知他又在想甚么了。

  " 脸上一红,道:" 这里有甚么好坐?你再不出来,我……我可要一个人回
去啦。

  " 叫了几声,刘晋元不答。赵灵儿无奈,只得跟着进去。

  屋子里黑洞洞的,有些怕人。刘晋元慢慢摸到桌上的火折,点燃蜡烛,坐在
炕沿之上,自言自语道:" 奇怪,往常这里总有人的。" 赵灵儿生恐给人撞见
,扯扯刘晋元的衣袖,道:" 好了,坐也坐了,这就回去罢。" 刘晋元不答,手
腕一翻,顺势握住她手。二人目光相交,赵灵儿见他眼中淫光凛凛,饱含情欲
,不由得一阵害羞,颤声道:" 不……不成的……" 刘晋元抓得更紧,突然之间
双臂用力,将她扯入怀中。赵灵儿奋力挣扎,急道:" 呀,不可以,不可以!你……

  你快放手,这里会给人看到。" 刘晋元哪肯放手?张口向她樱唇吻去。赵灵
儿嘴里呜呜有声,撑拒了几下,终于身子一软,滚倒在炕上。

  李逍遥听见屋内动静,心中怦怦乱跳,摸到窗外,捅破窗纸向内窥看。只见
房中烛光幽暗,二人并头而卧,拥吻正酣。刘晋元右臂平伸,曲肱相抱,赵灵儿
双手环住他颈子,仰面承欢,啧啧之声不绝于耳。李逍遥看得欲念勃发,突然之
间甚感好笑:" 老子自从娶了灵儿,这门' 破窗钻洞' 的功夫眼见大有长进。如
今放眼天下,只怕已是无人能敌。" 这般吻了半晌,忽听" 啪" 的一声,赵灵儿
打开刘晋元的手,一骨碌坐起身来。刘晋元故作不解道:" 怎么?" 赵灵儿双颊
晕红,似笑非笑地看着刘晋元,道:" 你……你解人家裙子做甚么?" 刘晋元道
:" 灵……灵儿姑娘,我……我想……" 李逍遥听得有气,心下暗骂:" 你想个
鬼!你奶奶的,这书呆子倒老实不客气,' 灵儿' 、' 灵儿' ,叫得好不顺口!

  当老子是甚么了?" 赵灵儿道:" 说好回去和你……和你……怎的这会儿又
要撒赖?" 刘晋元满脸通红,想来已是欲火中烧。支吾半晌,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拉着赵灵儿的手,赖着不肯起身。

  僵持片刻,赵灵儿道:" 总之人家不可以和你在这里……说过了不行,就是
不行。" 慢慢俯下身子,凑近刘晋元耳旁,柔声说道:" 好老公,你不肯听话
,人家今后可再不替你射精啦。" 刘晋元浑身一震,给她这声" 老公" 叫得热血
沸腾,好一阵子才平定下来,道:" 冤枉啊!小生……小生自不敢有违姑娘之言
,不过这里……" 伸手指了指腿间,苦着脸道:" ……这里实在难以把持,只恐
走到外面被人看去,有损……这个,这个,有损姑娘的清誉。" 李逍遥顺着他手
势看去,见他下腹之处果然鼓鼓囊囊,隆起好大一个鼓包,虽然外袍宽大,却也
尽可一望而见。

  赵灵儿吃吃而笑,伸手在他裆处缓缓抚弄,道:" 你啊,不晓得心里都在想
些甚么。昨晚才射过许多东西出来,现下人家只是给你抱了一抱、亲了一亲,你
便又生坏心,硬得这样厉害。你……哼,你一天到晚,就总想着和人家……和人
家那样子,是不是?" 刘晋元死死抓住她手腕,只觉她掌心温热,五指在自己阴
茎上一阵轻抚,便似受了全天下最厉害的酷刑一般,浑身血液瞬间涌到下体,欲
潮澎湃,阴茎几欲炸开,忍不住便要呻吟出声。赵灵儿樱唇微张,吹气如兰,贴
着他脸庞向下滑动,慢慢封住他的嘴,轻嘘一声,道:" 别做声……" 李逍遥伏
在窗外,两眼紧盯着赵灵儿,几乎一瞬也不瞬。但见她指掌交替,如抚瑶琴,当
真灵巧至极,刘晋元的阴茎给她抚弄得越挺越高,有如锥处囊中,直欲脱颖而出。

  李逍遥感同身受,下面不知何时也已坚硬如铁。窗里窗外,两个男人,两条
阴茎,境况虽然大有不同,腹内却是一般心思。

  过得良久,赵灵儿气喘吁吁地挣开刘晋元嘴唇,微嗔道:" 怎么样,这样总
好些了罢?" 刘晋元不答。蓦地里只听赵灵儿惊呼一声,连声道:" 别……别…

  …啊,你别……" 伸手捉住他手腕,阻止他向下摸去。

  二人头颈相贴,刘晋元闻见她醉人的口脂香气,头脑中更是晕得厉害,喘着
粗气道:" 赵姑娘,我……我……我忍不得了……" 翻身坐起,将头抵住赵灵儿
身子,便去扯她裙带。赵灵儿又羞又怕,奋力拉住衣衫,叫道:" 啊,你快放手……
不可以在这里,绝对不可以……" 李逍遥见赵灵儿娇躯无力,双颊泛红,知她多
半也已情动,耳听得房内悉悉索索,二人搂抱、撑拒之声大作,心下不禁又酸又
怒:" 灵儿这死丫头也是没用至极。你拿嘴教他' 不可以' ,这王八蛋又非太监
,怎会如此听话?他奶奶的,你若当真' 不可以' ,怎不点了他穴道?怎不重重
赏他一记耳光?瞧瞧管不管用?" 房内不闻耳光响亮,却传出赵灵儿吃吃的笑声。
刘晋元满脸通红,袍襟大敞,长裤褪至膝下,露着光光的下身。赵灵儿倚在他肩
头,一面把玩他硬挺的阴茎,一面腻声说道:" 好老公,你这里生得太…

  …太大了些,就像我们吃的萝卜一样,人家每次见了,心里都有些怕呢。"
李逍遥给她气得险些大叫:" 老子不在身边,' 老公' 叫得好甜!呸,呸,呸!
真不知羞。你想要吃萝卜么?老子这里倒也带有一根,不知你肯不肯赏脸?" 刘
晋元欲火如焚,哑声道:" 我们快些行事,不会给人撞见,你别怕。" 伸手过去
,又要解她裙带。赵灵儿手臂一挥,轻轻格开,羞道:" 你做甚么?" 刘晋元一
愣,道:" 灵儿姑娘,我们……我们……" 赵灵儿哼了一声,道:" 你这个人看
起来老实,其实坏得很,一天到晚总想在人家身体里面射精,人家可不能随便答
应。

  " 刘晋元急道:" 从前是我太过性急,这一次……这一次决计不会。" 赵灵
儿道:" 你昨晚也曾赌咒发誓,说甚么' 决计不会射在里面' ,后来却又怎样?
人家虽然叫了你一声' 老公' ,却是逍遥哥的妻子,并非你的老婆,怎能任你随
意在身体里面射精,怀上你的……你的……" 说到这里,脸上微微一红,住口不
说。

  刘晋元道:" 那依姑娘的意思,又该当如何?" 赵灵儿道:" 你自己快些射
出来,成不成?" 叹了口气,低声道:" 刘公子,你对我一片诚心,我怎会不知?

  可是这会儿人家心里怕得很,咱们两个在这里……若是给人撞见,人家……
人家可要羞死了。" 刘晋元奇道:" 你不帮我,我……我自己如何射得出?" 赵
灵儿啐道:" 人家怎会晓得?你们……你们男人只要射精出来,用手用脚,那还……

  还不是一样了?" 刘晋元见她推三阻四,只是不允,心下不由失望,沉着脸
不语。

  赵灵儿见他生气,扑哧一笑,道:" 好啦,真是小孩子脾气……人家答应你
,只要不插进去,最多还像以前那样,用……用嘴替你弄出来……" 眼见刘晋元
阴茎胀硬,有如铁棒,突然间想起一事,心下甚觉好笑,道:" 玉人何处教吹箫……

  刘公子,你去问问杜牧老先生,这玉人究竟说的是你啊,还是我呢?" 不等
他回答,俯下身去,伸手握住他阴茎。刘晋元望着她娇艳的脸庞,心中一荡,不
由得呆了。

  赵灵儿将他阴茎扳到唇畔,轻轻一吻,喃喃地道:" 刘公子,你的阳具……

  好大,人家不晓得吃不吃得下?" 刘晋元要害给她拿住,全身一震,啊的一
声叫了出来。

  李逍遥听她如此说,心下大是不以为然:" 这丫头何时也学会了装腔作势?

  昨晚上明明已吃过十七八回,又说甚么' 不晓得吃不吃得下' 了?" 此刻刘
晋元的阴茎如擎天一柱,高高挺立,李逍遥在窗外亦看得分明:但见它通体黝黑
,粗如儿臂,形态狰狞凶恶,与主人俊朗的相貌甚不相配。龟头虽给包皮裹住了
大半,难以得窥全豹,可是仅凭所露的半截,也可看出大得异乎寻常。两颗鸽蛋
般的卵蛋累累垂垂悬在棒底,紧密坚实,褶皱纵横,想来其中贮满了精液。

  赵灵儿心如鹿跳,慢慢分开唇瓣,将阴茎前端含住。刘晋元忍不住打了个冷
战。赵灵儿捉住他卵袋,将内中的卵蛋滑来滚去,玩弄不休,嘴里含含糊糊地道
:" 这个东西最为可恶,表面上看着没甚么,其实满肚子坏水,动不动就想在人
家身体里射精。人家每次才替它射完,它便又赶着生出更多坏水,总不肯停下一
刻。唔,它既然这样顽皮,人家可就没法子啦,只好同它比上一比,看谁更厉害
些?" 一阵喃喃细语过后,赵灵儿媚眼如丝,望着刘晋元,吐出阴茎,伸指滑动
包皮,露出油亮的龟头。刘晋元给她言语挑逗得全身血脉贲张,又不敢大叫出声
,只憋得面红耳赤。赵灵儿嘴角含笑,扳过阴茎,在脸上挨挨擦擦,却不肯含入。

  刘晋元忍无可忍,阴茎上挺,哀求道:" 灵儿姑娘,你……快啊……" 赵灵
儿耸耸鼻子,将樱唇嘟起,轻轻贴在龟头之上。刘晋元连连吸气,下身愈加上挺
,显是难过已极。赵灵儿这才扑哧一笑,伸出粉舌在他龟头上灵巧地划了个圈子
,手指缓缓捋动,娇躯下俯,那半截阴茎便即没入口中。

  李逍遥看得心跳不已,眼见刘晋元片刻之下,便已美得呻吟出声,暗想此刻
若换做自己给赵灵儿这般衔住,她那小嘴里温润湿滑,绵软无匹,阴茎进退逢迎
,曲尽其妙,自是无限畅美。只可惜自己身在墙外,这等艳福却无论如何也难以
消受了。

  赵灵儿吞吐良久,力尽气竭,波的一声吐出龟头,喘息道:" 不……不成啦
,你这人赖皮得紧,怎么人家弄来弄去,总也射不出啊。" 刘晋元见此时已是渐
入佳境,若再提甚么要求,赵灵儿想必不至峻拒,当下大着胆子道:" 灵儿姑娘
,你的……你的那里,能不能也……也给小生看看?说不定小生一见之下,便射
得出了,也未可知。" 赵灵儿哼的一声,红着脸道:" 想也别想。" 刘晋元碰了
个钉子,自觉老大没趣,转过脸去,讪讪地望向一旁。静了片刻,只听赵灵儿啪
的一声,在他胸前轻拍一掌,道:" 刘公子,我瞧你是成心捣乱。你千方百计要
人家答应和你……和你……啐,这不是乘人之危、占人家便宜么?想不到你是这
种人。" 刘晋元吓了一跳,坐起身来,望着她结结巴巴地道:" 赵姑娘,这……
这话却又从何说起?小生万无此意,你……你不肯答应,那也不用大动肝火。小
生给你赔罪……再不然我不看你啦,只给你看我,总不算占你便宜罢?" 赵灵儿
嗔目道:" 你那根东西奇形怪状,又蠢又粗,人家好稀罕看么?" 说罢" 扑哧"
一笑,娇羞无限。刘晋元见她撅起了小嘴,轻嗔薄怒,虽和平日里温婉态度大不
相同,却又另有一番系人心处。知她同自己调笑,并非真怒,心中一喜,厚着脸
皮揽住她纤腰,慢慢向裙下摸去。赵灵儿这一次半推半就,并不十分抗拒,待他
将摸到紧要之处,突然伸手捉住他五指,羞道:" 等一等。你……你总想欺负人
家,人家缠你不过,没有法子,只好由你。不过……不过你要先答应,只准和人
家…

  …绝不能射进里面……" 刘晋元听她言下之意,居然竟是允了,登时大喜过
望,应声道:" 是,是。小生遵命!小生遵命!" 在她脸上亲了一吻,扶着她身
子缓缓放倒。赵灵儿双颊晕红,又叮嘱道:" 你……就算是快要射精的时候,那
也须尽力忍住,抽了出来,别像上回那般不管不顾。人家……人家怕得很,可不
要怀孕。" 刘晋元喏喏连声,欣然领命。

  李逍遥看到这里,只觉喉咙里又干又痒,似乎给人硬塞了一把黄土进去,直
塞得胸膛里沟平谷满,再无半点空隙。一时间心乱如麻,脑子里转来转去,就只
有一个念头:" 怎么办?怎么办?他两个奸夫淫妇,好不要脸,要在这里行好事
了!" 一阵衣衫声响,刘晋元猴急狼忙,脱了个精光,跟着解除赵灵儿的腰带
,将她裙、裤褪下,露出雪白丰腴的下体。正待替她除去上衣,赵灵儿突然握住
他手,颤声道:" 我……我不用再……再脱,你先熄了蜡烛。" 刘晋元道:" 是
,是。" 只觉她娇躯火烫,气息急促,手掌微微发抖,显然已是情动。当下熄灭
了蜡烛,仍是拉开她衣襟,掀起内衣,挺拔的双峰登时弹将出来。星光熹微之下
,两颗乳房轻摇微颤,白得耀目。

  刘晋元心头剧跳,双手摸上赵灵儿的膝头,微一用力,只觉她夹得甚牢,这
一下竟未能将之分开。当下再加几分力道,终于分开她修长的双腿,露出银盆似
的下身。赵灵儿一阵心慌意乱,紧咬下唇,两只手在胸前绞来绞去,不晓得该放
在何处才好。看着刘晋元全身赤裸,跪在自己大分的股间,隐秘之处突然有一道
热流急冲下来,不由" 啊" 的叫了一声,心中大羞。

  刘晋元屏住呼吸,拨开她两瓣肥美的阴唇,露出内中粉红的花瓣,只觉绵软
腻滑,消魂已极。再顺着股沟向下摸去,满手如蜜,尽是她下身湿滑的体液,忍
不住欲发如潮,俯在赵灵儿耳旁低低数语,顺势压在她身上。

  李逍遥心潮起伏,再也无法调匀内息,吞下一口口水,强自定了定神。窗内
的物事虽然朦胧恍惚,看不真切,可是脑海里一幅画面却出奇的清晰:两人下身
光裸,紧紧相抱,赵灵儿藩篱尽撤,玉腿大分,刘晋元的凶器直据要津,粗长的
阴茎正一寸一寸,缓缓推进,终于送入她温暖湿滑的阴道之中。

  屋内一片春意融融。刘晋元果然已偿所愿,身下之人玉体如酥,自己阳具陷
在一条火热狭长的湿地里,四周暖肉紧夹,霎时间只觉欲仙欲死,美快异常。他
深吸了一口气,款款抽送,颤声说道:" 赵……姑娘,你……你怎么样?" 赵灵
儿双眼迷离,眉梢轻蹙,死死抓住他两边肩头,指甲几乎要陷进了肉里。她只觉
全身火热,便似给人抽去了筋骨一般,酸软不堪,只能由得他可恶的阳具在自己
体内趋退回旋,深入浅出,哪有还半分力气回答?

  刘晋元又道:" 你……还舒服么。" 赵灵儿说不出话,红着脸点了下头,心
道:" 我今天是怎么了?亏得这里光线暗弱,辨物不清,否则给他见到这副模样
,岂不羞死人了?" 又过片刻,两人颠倒情浓,畅快已极,刘晋元忍不住低声叫
道:" 赵姑娘,我……我不行了,你这里……又软又滑,我实在美得要死啦!"
低头看见赵灵儿微张的檀口,张嘴吻住。赵灵儿眼中柔情似水,伸臂环住他颈项
,两片薄唇慢慢张开,将他舌头迎入口中。刘晋元给她灵巧的香舌勾来挑去,一
通摆布,两人唾液交流,更觉魂不附体,道:" 赵姑娘,你嘴里甜得紧,又香得
紧,怎么好像抹了蜜糖一般?" 赵灵儿咭的一笑,道:" 我嘴里含了金蚕蛊,那
是天下奇毒,又香又甜。你中了毒啦,转眼便死,还喜不喜欢?" 刘晋元叹道
:" 当真能同姑娘一起中毒而死,那小生也是死得其所、死而无憾、死得心满意
足之至啦。" 赵灵儿笑道:" 啐,臭美么。人家不会配解药?干么要陪你一起死
了?" 刘晋元不语。两人双口衔吻,下体相交,缠得密不可分,不一刻便直冲情
欲巅峰。

  刘晋元心中爱意喷涌,情难自控,又气喘吁吁叫道:" 赵姑娘,我实在……
实在爱你爱得要死,一刻也离不开啦!求你嫁给我罢,我甚么都肯答应,好不好?
" 赵灵儿心中很是感动,轻轻吁了口气,捧着他的脸柔声说道:" 刘公子,人家
不可以做你的妻子,刚刚不是都说过了?你心里想着人家,人家也很是喜欢,可
是……可是……总之,绝不能对不起逍遥哥哥。" 刘晋元道:" 是,我晓得的。
不过……" 赵灵儿道:" 不过甚么?" 刘晋元不答。过了一会儿,突然停住动作
,正色问道:" 赵姑娘,你老实讲,喜不喜欢同我做这个事?" 赵灵儿啐了一口
,羞道:" 你说甚么疯话?也不怕丑……" 刘晋元道:" 我不怕丑。我下面这样
插在姑娘你的身体里,两个人灵肉相通,早已美得活不成,还怕甚么丑了?不过
现在再美再好,终归有那么一天,你还是会离开我,是不是?" 顿了一顿,接着
说道:" 自从和你相识,我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想:若能娶得姑娘你为妻,今后两
个人便可以朝夕相处,同床共枕,每日每夜抱着你赤裸的身子,同你做这样的事。

  我们住在一间大屋里,生许多许多孩子,我……我不给你衣服穿,我要看你
的身子,随时随地同你交欢,那……那真是……赵姑娘,你答应我,我甚么都可
以不要,我只要你,我只要你做我的妻子。" 赵灵儿听他说得露骨,只觉又是欢
喜,又是害羞,红着脸道:" 哦,原来你这样坏!人家都说了是逍遥哥的妻子
,你这样将阳具插进人家身体里,要人家替你射精,已经很是过分,现下居然又
想人家做你的妻子,每天每夜给你射精,还要人家替你生许许多多小宝宝出来。
那……

  那不是得陇望蜀么?" 刘晋元道:" 怎么?难道你不喜欢?" 赵灵儿低声道
:" 你对人家好,人家自然是……是喜欢和你那个的了。只是……只是……" 说
到这里脸上一热,登时住口不说。

  刘晋元道:" 只是甚么?" 赵灵儿扭捏半晌,这才说道:" 你还有甚么不明
白?人家是逍遥哥的妻子,哪有法子再嫁你了?天下有没有一个女人嫁给两个男
人的道理?你想人家帮你射精,又……又将阳具插进人家身体里面,人家都可以
答应,只是……只是同你相好是一回事,做你的妻子又是一回事,两件事绝不能
混为一谈。" 刘晋元沉吟不答。过了片刻,突然说道:" 现下李兄同如妹已有婚
约,总是事实。你二人本为夫妻,这事姨丈不知,今后自然会有大大的麻烦。我
想赵姑娘你不如暂且搬去我家,住上一段日子,李兄在这里同如妹成婚,岂不两
全齐美?" 赵灵儿心道:" 逍遥哥说了不会娶这位林姐姐,那就一定不会。我们
不日就要启程,前往南绍,怎能到你家暂住?" 当下摇了摇头。

  刘晋元不由得大失所望。借了淡淡的星光,见她清秀绝伦的脸庞红晕未消
,羞态宛然,蓦地一阵淫火上冲,势不可当,大声叫道:" 赵姑娘,我……我不
理了!我这样爱你,你不肯嫁我,那也不妨,可是你总该答应我一件事。我要你
这几晚都陪着我,我……我要每晚都压着你,在你这里面射精。" 他言出立践
,当即挺枪上马,紧紧抱住了赵灵儿。

  赵灵儿猝不及防,只觉他火烫的阴茎再次送入自己身体,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刘晋元蓄势多时,悍勇异常,赵灵儿给他几下弄得魂飞天外,叫道:" 呀
,你…

  …你这坏人!你……你欺负人家!你欺负人家!啊,你……你……人家以后
再不会上你的当,再不要替你射精……" 头颈左右乱摆,已是语不成声。

  李逍遥人在窗外,却如身临其境,这一段香艳的场景看将下来,只觉周身火
烫,一阵阵的口干舌燥。正在心痒难当之际,忽听得脚步声细碎,远处似乎来了
甚么人。李逍遥吃了一惊,稍一犹豫间,那步履之声愈来愈近,已是到了院外。

  李逍遥再也无暇多想,赶忙伏地蹲身,疾退数步,躲入身后的马厩之中。几
乎便在同时,院外急匆匆走进一人。星光下只见那人一袭黄衫,云鬓高挽,正是
李逍遥魂牵梦系、念念不忘的林夫人。李逍遥又惊又喜,心道:" 啊哟,我只道
自己是单相思,却原来……却原来她也看上了老子,这不是巴巴的寻过来了?"
狂喜之下,几乎便要冲出去相见。

  却见林夫人神情奇诡,向四下察看一番,快步走入西首的马厩。接着伸手自
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布包,塞在牲口料槽之下,便即转身离开。李逍遥见她举动
异常,此行却显然并非为了自己,不禁微微有些失望。一转念间,突然想道:"
咦,她不为偷会老子,又干么三更半夜来这地方?难不成是喂马来的?嘻嘻,她
放着堂堂夫人不肯做,却偏偏喜欢喂马?这可真想不到。" 林夫人脚步匆匆,行
到院门左近,忽听身侧一声轻笑,闪出一个人来。她出其不意,登时吃了一惊
,站住不动。那人几步走近,伸手往她下巴上一挑,笑道:" 夫人,几日不见
,可想死林威了。怎么,不进去坐坐么?" 那林威身量不高,约莫四十岁左右年
纪,瞧服色就是这里喂马的马夫。李逍遥见他笑容狎昵,举止轻浮,同林夫人的
关系绝非寻常,不由得心下震惊,暗想:" 原来我这丈母娘并非喜欢喂马,而是
喜欢找喂马的人喂她!" 仔细看了看林威,委实瞧不出此人有何出众之处,又想
:" 她神仙般的一个人物,怎会同这王八蛋勾三搭四、不清不楚了?他妈的,若
论武功人品,老子比他强了不知多少!你如若非要偷人,不如来偷我罢。" 林夫
人向后一退,哼了一声,道:" 你来得倒巧。".林威笑道:" 启禀夫人,不是林
威来得巧,是林威一直跟在后面保护夫人。" 林夫人脸现厌恶之色,偏过头去
,微微冷笑道:" 我在自己家里走动,倒要你来保护,真是笑话。" 林威道:"
夫人在我心中就是神仙、菩萨,我宁可拼了性命不要,也要保护夫人的周全。"
逼上一步,拦腰将她抱住。

  李逍遥见他突施无礼,不禁心中一凛。林夫人给他抱住,只觉腰身酸软,气
力全无,颤声喝道:" 你……你做甚么?还不快快放手!" 林威神色自若,双臂
将她紧紧圈住,顺手在高耸的胸脯上摸了一把,淫笑道:" 我要做甚么,夫人你
会不晓得?嘿嘿,咱们夫妻之间亲热亲热,那也不必大惊小怪罢。" 林夫人似乎
不具武功,半晌挣扎不脱,心下又羞又怒,道:" 谁和你是夫妻?少贫嘴了。"
林威低声笑道:" 虽无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否则夫人又为甚么肯拿银子给
我?那还不是奖励我林威服侍夫人服侍得好了?" 在她脸庞上" 啧" 地亲了一下
,这才放手。跟着走到马厩棚下,摸出那布包,几下打开,露出里面包着的物事
,果然是两锭大银。

  李逍遥心道:" 原来我丈母娘是送银子过来,那自然是他们早就约好的。"
林威将银子在手里掂了几掂,重又包好,揣入怀中,走回林夫人身旁道:" 老爷
今日招婿,我们众人跑前跑后,累得半死,却一文赏钱也无,那不是太小气了?

  啧啧,不给赏钱,本也算不得甚么,只是大小姐生得如此美貌,胸脯既高
、屁股又大,他妈的,怎的随随便便就便宜了姓李的穷小子?" 林夫人微一皱眉
,叱道:" 我早就说过,在我面前,不许你口出污秽之言。" 林威笑道:" 啊哟
,该死!

  该死!我只顾称赞大小姐美貌,却忘记还有夫人这美人在,真是该死!夫人
美貌,在我林威心里自然是天下第一的,来,来,来,先亲一个……" 捧着林夫
人的脸庞,硬吻下去。林夫人羞怒交集,却又惟恐给人听到,不敢大声喝骂,只
得闭着嘴奋力撑拒。

  李逍遥躲在暗中,只看得又惊又妒,恨不能冲出去一刀砍了这厮。在他以为
,那林夫人背着丈夫与人通奸,又兼吃里爬外,偷拿银子给外人,这些行径固然
可鄙,却都只是小过,也还勉强可以不理。最令人发指的,乃是她所偷之人居然
是这狗贼,而非自己,那才是" 是可忍,孰不可忍" ,须重重问她一个择人不善
、察人不明之罪,再罚她同自己依样偷上十七八回,方可解此心头大恨。

  林夫人挣扎不脱,给林威上下其手,轻薄了半晌。待他动作稍缓,红着脸一
把将他推开,怒道:" 你既拿了银子,还不去……去那妓馆花天酒地,又缠我做
甚?我今天身子不适,不能……不能……" 林威道:" 我林威自同夫人相好,几
时又去过甚么烟花之地了?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 看看林夫人脸色,扳过她颈
子亲了一口,又道:" 夫人生得如此美貌,我林威还有甚么不知足了?从今以后
,便是给人拿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再看旁的女子一眼。" 林夫人转过脸去,冷
然不语。林威等了片刻,见她不答,笑嘻嘻说道:" 夫人,今日甚是凑巧,老爷
分派大伙外出,采买结婚用品,马匹也都带了出去,这里决计没人。我们两个只
怕有七八日不曾亲近了罢?要不要林威好好服侍你一番?" 林夫人又气又羞,涨
红了脸道:" 呸,哪个要你服侍?" 转身便要离开。

  林威淫心大起,怎肯轻易放她?笑道:" 夫人嘴里说不要,可哪一回不是教
我弄得要死要活?小人身强体壮,那滋味你又不是不晓得?来,来,这院里风大
,咱们进屋说去。" 林威力大,林夫人挣脱不得,给他拖着走向小屋。

  李逍遥惊得脸色煞白,心道:" 这王八蛋简直色胆包天!这一下倘若进了屋
,岂不要撞破里面的好事?这……这可如何是好?" 死死盯着林夫人的背影,心
中念头疾转,一时间又哪想得出甚么可行之策?

  转念间两人已来至小屋门前。李逍遥见林威伸手便去推门,不由得一阵窒息
,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却见林威的手才按上门板,便即凝住不动,跟着慢
慢放下。

  林夫人好生奇怪,看了林威一眼。林威拉着她蹑手蹑脚退后两步,压低声音
道:" 别做声,里面有人。" 林夫人吓得花容失色,只想转身便走,却给他一把
拖住。林威含笑摆了摆手,扯着她来到窗下。林夫人见他脸上毫无惊慌之色,心
下更是奇怪,却不敢多问。二人无巧不巧,恰恰来到李逍遥先前偷窥之处,林威
看见窗纸上的破洞,微微一怔,心道:" 咦,怎的刚好有个窟窿在这里?" 探头
看了一眼,顿觉浑身血脉贲张,再不舍得移开半步。

  林夫人听他鼻息渐促,心中好奇,轻轻捅了捅他后腰。林威乐呵呵让到一旁
,示意她来看。林夫人满腹狐疑,探头凑上小洞,才看了一眼,便已羞得满面通
红,暗骂了一声:" 无耻!" 忙不迭就要走开。林威邪念方兴,哪里肯放?死死
将她挽住。

  屋内灯烛未明,不过借着窗外微弱的星光,仍可看得十分真切,赫然有一男
一女立在炕沿前交媾。那女子上衣未脱,后襟前翻,裸着两条白腿,俯身撅臀
,姿态甚是冶荡。那男子全身尽裸,两手把定女子的纤腰,下身如捣碎米,不住
地往返挺动,周而复始。二人俱皆肌肤白皙,那女子更是腰肢纤细,雪臀滚圆
,一条黝黑的阴茎贯入她两股之间,愈发显得黑白分明,惹人情动。交欢既久
,高潮渐近,屋内轻吟浅唤之声如丝如缕,不绝于耳。

  林夫人心中怦怦乱跳,被林威硬拉回窗洞之前,林威又捅破一处窗纸,两人
齐头并肩,向内看去。她先时心慌意乱,并未察觉那男子乃是自己的外甥刘晋元
,这时心神粗定,立时一眼认出,不由得又羞又怕。她多日未同男人亲近,见了
屋内肉香四溢的场面,只觉浑身燥热,林威的体温透衣而至,一阵阵传到身上
,更教人眼花耳热,意乱情迷。

  林威这厮是个色中饿鬼,惯于追香逐臭,此刻心中淫欲殊难隐忍,自不待言。

  当下一面窥看,一面伸手去林夫人屁股上隔了裙裤乱摸。林夫人身躯酸软
,左闪右避,哪里避得开?给他探进裙内,摸到湿淋淋的两股,这才发觉早已是
泥泞不堪。

  林威一摸之下,想起以往同她淫戏的旖旎情状,裤裆里三抖两抖,登时顶起
老高。他欲念难禁,再也按捺不住,扯着林夫人来到门前,重重在门板上拍了几
下。

  屋内声息一顿,接着传出一下女子短促的惊叫声。刘晋元颤声问道:" 是…

  …是谁?" 林夫人惊得脸色苍白,紧紧拉住林威的手臂,两腿发软,几乎便
要坐倒在地。李逍遥也万料不到会发生这等事,只觉全身发冷,脑子里一片空白。

  林威沉声喝道:" 他妈的,是哪个小贼趁老子不在,随便乱闯?这里是林家
堡,可不是甚么荒郊野店,快些给我滚了出来,大爷饶你不死!" 砰砰乓乓地打
了几下大门,又道:" 再不出来老子可要闯进去啦!" 刘晋元将赵灵儿按在炕前
淫媾,如鱼得水,兴头正浓,不想突然之间祸从天降,本已惊得手足无措,这时
听他声音粗鲁,更是心慌,两眼望着赵灵儿,一时没了主意。赵灵儿兀自光着下
身,听说那人要闯将进来,吓得连声道:" 别……你别进来!别进来!" 林威笑
道:" 啊哟,原来是个女贼,这可更加放你不得。" 大喝一声,一脚踢出。那门
本是虚掩,并未上闩,只听咣当一响,给他踢得两边洞开。

  赵灵儿尖叫一声,惊恐地望着门外,抓起裤子便往脚上套去。只是那裤子宽
大蓬松,情急之下,心慌意乱,一时哪里寻得到裤口?当真是越急越乱,忙了半
晌,仍是穿它不进。

  林威见赵灵儿背过了身子,忙着穿衣,下面仍是寸缕未着,丰臀雪股尽皆袒
露无遗,顿时淫性大发,三步两步冲上前去,一把将裤子夺在手里,笑道:" 小
姑娘,急着穿衣做甚?大伙都是同道,正好一同亲近亲近。" 赵灵儿见他面貌凶
恶,不敢夺回裤子,又恐给他看去春光,慌忙转到刘晋元身后藏起。

  林夫人又急又怕,跟着追入,叫道:" 喂,你……你别动粗!你是……晋元
么?" 后面一句却是对刘晋元说的。

  刘晋元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两腿好似筛糠一般,拼命抖个不住,这时闻听有
人相唤,呆了一呆,随即认出此人正是姨母林夫人。他脑子转得慢,又未暇多想
,只当她无意中窥见自己的劣迹,心中气愤,带人前来训诫,一时竟不知是该羞
愧,还是该欢喜,张了张口,没敢做声。

  林威" 啊哟" 一声,上下打量了打量刘晋元,见他阴茎早缩成一团,半软不
硬地吊在腿间,不由得笑道:" 咦,你当真是表少爷。只是你老人家千金之体
,怎会来这腌臜地方?小人可就搞不懂了。是了,我晓得了,你是来帮小人喂马
的,对不对?" 刘晋元满面羞惭,低声道:" 不……不是的,老兄取笑了。" 林
威嘿嘿一笑,向林夫人招了招手。林夫人心下怔忡,慢慢走近。林威返身将屋门
推闭,插好门闩,大剌剌在椅子上坐了。四人一时无语。静了片刻,赵灵儿扯扯
刘晋元的手臂,怯生生地道:" 刘公子,我们……我们回房去罢。" 刘晋元喉咙
里干涩难忍,吞了口口水,还未答话,只听林威干笑两声,道:" 姑娘急个甚么?
两位既然来了这里,不坐上一坐、喝上一杯茶,小人是万万不依的。" 伸指在桌
上一下一下,轻轻敲击,两只眼始终不怀好意地盯着赵灵儿,在她高耸的双峰
、丰腴的大腿上转来转去,窜动不休。

  赵灵儿见他虽然说得好听,却端坐不动,并无沏茶待客之意,眼光中又满是
猥琐意味,忍不住心下害怕,向后退了一步,没敢接口。刘晋元更加害怕,眼巴
巴地望着林夫人,满心指望她能挺身而出,喝退恶奴,替自己解围。林夫人自然
明白他的意思,双颊一阵火热,转开头去,神情甚是无奈。

  林威取出火折,打了几下,点燃蜡烛。火苗突突突地闪了几闪,屋内顿时一
亮。林夫人和赵灵儿同声惊叫:" 啊,别……别点灯!" 林威道:" 不点灯?那
又如何看清夫人同姑娘的容貌?两位生得这般俊俏,不给人多瞧上几眼,岂不是……
那个,那个,暴殄天物了?哈哈,哈哈。" 他心中得意,笑声甚是洪亮。

  李逍遥在马厩里躲了许久,听见屋门上闩,又有笑声隐隐传出,不禁好奇心
起,小心翼翼潜到窗边。那窗纸给人一捅再捅,此时已并排破了两个小洞,大小
宽窄,不差分毫,便如天生的一般,当真可说是巧夺天工。李逍遥凑脸过去,见
两洞恰在眼旁,忍不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道:" 这王八蛋居然无师自通
,孺子可教!老子这手独门绝技总算后继有人。" 只见刘晋元同赵灵儿神色慌张
,各自护住要害。林夫人呆立无语,不知在想些甚么。林威笑容满面,得意洋洋
,绕着桌子来回走了几转,对赵灵儿道:" 我认得你。你同新姑爷一起来的,对
不对?" 赵灵儿在刘晋元身后探出头来,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林威两道目光仿佛练就了甚么隔墙视物的绝顶功夫,透过刘晋元的身体,不
住在赵灵儿胸前腰间瞄来瞄去,终于落在她白皙的纤足之上,忍不住急急吞了口
口水,这才道:" 是了。听说姑爷武艺高强,我们小姐又生得花容月貌,他二人
当真是天生的一对。我看姑娘你同表少爷郎才女貌,两情欢洽,也算得上是地设
的一双了。只是两位方才兴头正高,却教外人搅得好事半途而废,不单是我林威
,只怕就连夫人也于心不忍哪……" 侧过了头,冲林夫人挤了两下眼睛,笑道
:" 是不是,夫人?" 林夫人转过脸去,不敢与他对视。

  刘晋元壮着胆子道:" 你……你想要怎样?" 林威哈哈大笑,道:" 这里有
床有凳,我看咱们大可以各寻各乐,联床而欢。嘿嘿,这不是两便的事么?" 赵
灵儿颤声道:" 不……我不能……" 她心中惊悸,暗想:" 这人粗鲁鄙陋,我就
是再给他看上一眼,那也不能活了,更不用说同他联床……甚么的。" 林夫人知
道林威阴险凶横,此番绝难善罢甘休,心中的念头转了又转,走上前来,扯扯他
的衣袖,道:" 你放了他们,我……我同你……" 林威佯作惊奇道:" 夫人同我?

  夫人要同我做甚么?" 林夫人脸上飞红,道:" 同……同你……睡觉……"
这几个字说得声如蚊蚋,细不可闻。

  刘晋元大吃一惊,叫道:" 月姨!" 林夫人脸上更红,低下头去。

  林威大为得意,弯腰抄住林夫人的腿弯,轻轻抱起,道:" 劳驾,请让一让。

  " 刘晋元同赵灵儿愕然避让。林威走近炕沿,嘴里嘟嘟囔囔地说道:" 这是
何等好事?你们却又不肯,老子可他妈不客气了。" 轻轻放手,林夫人嘤咛一声
,滚入炕中。

  赵灵儿同刘晋元面面相觑,心下又是震惊,又是不解。过了半晌,赵灵儿听
见炕上响动,微一侧头,见林威正一边揽着林夫人亲吻,一边去解她衣襟,赶忙
红着脸转回头来。刘晋元惊惧之下,亦有三分好奇,斜眼一扫,见林夫人衣襟已
给林威扯得大开,兀自牢牢抓住,不肯放手。她肌肤细嫩,颈子雪白,颈间挂了
一串珍珠,颗颗滚圆,光彩流动,更映得俏脸生辉,有如瑶池仙子一般。刘晋元
一瞥之间,林威已将林夫人裤子扯下,露出白生生的两条玉腿,他吃了一惊,赶
忙扭脸不看。

  李逍遥躲在屋外,全身趴伏在窗台之上,看得甚为动兴。林夫人貌如春花
,曼妙的胴体虽未尽露,可是上衣外敞,下裳褪去,雪白的肌肤仍是瞧得人目眩。

  林威探舌入口,捉住她香舌一阵细细吮咂,跟着分开她双腿,强探进腿缝之
间,在秘处抚弄。林夫人腰肢扭摆,口中唔唔有声,却躲不过他那双魔掌,引得
一对挺拔的玉乳弹来跳去,煞是诱人。

  林威同她嬉戏良久,欲火勃发,腾出一手扯脱裤子,露出硬挺的阴茎。林夫
人面红似火,想起他捅进身体那一刻欲仙欲死的滋味,更是紧紧咬住牙关,不敢
低头看上一眼。只觉他滚烫的手掌顺着腿弯直落下去,捉住自己小腿轻轻搔耙
,流连甚久,痒得几乎叫出声来。林威道:" 夫人,你这双脚生得白白嫩嫩,真
好像细藕一般,林威可忍不住要吃上一口啦。" 林夫人啊的一声,颤声叫道:"
不……不……不要……" 林威哈哈大笑,提起她左脚,伸舌舔了下去。

  刘晋元听得炕上二人调笑,惧意渐去,淫念又生,阴茎上下跳了几跳,又复
变得铁一般硬,火一般热。赵灵儿也听见林夫人口中啧啧之声,晓得她在做甚么
,不由得双颊晕红,偷偷向床上一瞥。只见林威身躯侧卧,林夫人同他头脚相抵
,面向他腰间,一手搭在腿际,一手握住他阴茎,头颈起落,吞吐正欢。林威左
手托住林夫人腿弯,高高举起,露出两腿交汇处隆起的裂缝,右手伸出二指,逗
弄那湿漉漉的花瓣。林夫人腰臀不停扭动,似是颇为难耐,偶尔从鼻子里漏出一
两声呻吟。

  这般又弄了半顿饭的工夫,林威撤身上马,将林夫人死死压住,粗长的阴茎
分开两片花瓣,送入阴道深处。林夫人长出了一口气,双手环住林威的颈项。林
威哑声道:" 夫人,说老实话,我林威每次一见到你,下面就没来由地硬将起来。

  你这般仰着脸、劈了腿,给我插……插了进去,可教我美得不行了。" 赵灵
儿同刘晋元对望一眼,脸上都是一热。刘晋元心神荡漾,暗想:" 我虽然不似他
那般无耻,这句话难以启齿,可是在心里转了也不知有几十遍啦。你当真不晓得
么?

  " 两人各怀心事,俱都低着头不做声,炕上的声响一丝丝钻入耳内,愈发的
教人心烦意乱。赵灵儿心道:" 这恶人正当销魂之际,多半不暇分心,还是趁这
时快些离开。" 当下轻轻拾起裤子,捅了捅刘晋元,悄声道:" 刘公子,咱们快
走。

  " 刘晋元心有所想,正自呆呆出神,给她一捅,这才省悟过来。赶忙扯过丢
在一旁的衣裤,顾不得穿好,胡乱卷做一团,抓在手中。赵灵儿看在眼里,心道
:" 这人呆头呆脑,当真笨得可以。" 两人伸手相握,不约而同向炕上看去。那
林威当真机警无比,立时便有所察觉,哈哈一笑,翻身坐起,将林夫人推在一边
,笑道:" 怎么?两位看我们办事,可看得够了么?" 赵灵儿啐了一声,道:"
你说得真难听,人家甚么时候又看过你了?" 她来不及穿衣,兀自光着下身,只
觉两腿凉飕飕的,不禁又羞又气,转向刘晋元道:" 刘公子,你走不走?我可要
回去啦。" 刘晋元看看林威,又看看赵灵儿,见林威满脸狞笑,心下实是有些害
怕,不晓得应该如何是好。林夫人披衣坐起,怯怯地道:" 林威,你……我既已
答应同你……同你……为甚么又不准他们走?" 林威见赵灵儿生得美貌,原想寻
机占些便宜,怎肯就此放她走脱?喝道:" 想走?哪有那么容易?" 嗖地跃下床
来,张手抓向赵灵儿肩头。

  赵灵儿肩头微沉,避开这一抓,右掌竖起,横切他小臂。林威" 咦" 的一声
,奇道:" 原来你这小妞也会些功夫。" 伸臂格开,抢上两步,双手直取赵灵儿
高耸的乳峰,叫道:" 看我的猴子夺桃。" 这一下变招迅速,甚是巧妙。赵灵儿
脸上一红,叱道:" 你这人好下流!" 含胸避过,飞足踢他下阴。

  林威出掌拍开,身形不停,仍向前冲,笑道:" 我下流?你这小丫头攻我下
面,还不是……啊哟!" 冷不防赵灵儿中途变招,脖子上给她重重砍了一掌,痛
得几乎流下泪来。他此刻方知,眼前这小姑娘手底硬朗,实是不容小觑,摸摸颈
间痛处,登时心中大怒。

  他本是甘、凉一带的小贼,不单贪淫好色,更兼阴险狡诈,心狠手毒,只为
得罪了官府中人,给人缉捕甚紧,这才逃到江南,隐姓埋名,投在林天南堡里做
了马夫。他本欲一待避过了风头,便行设法离开,哪知居然机缘巧合,无意中偷
听到林家一桩秘事,得以拿来要挟林夫人,与他通奸。

  试想林夫人何等国色?这林威既是好色之徒,又怎肯轻易放过了她?自此便
沉醉在温柔乡里,再不思外面的天地。说起来他的武功并没甚么了得之处,可是
生性狡猾机警,五年来强奸了林夫人不知多少回,却从未传出过半点风声。林夫
人被他拿住把柄,也只有忍气吞声,任他予取予求,不敢翻脸。

  再说林威二人这一交手,李逍遥顿时慌得六神无主。赵灵儿同刘晋元勾搭
,原本是意料中事,打算看过便完,谁想斜刺里冒出了一个林威,事情居然闹到
这般难以收拾,那又是大出他意料之外了。

  林威色胆包天,武艺却是平平,同赵灵儿过了几招,已是接连中掌,险象环
生。他平素哪里吃过这种大亏?羞怒之下,登时野性勃发,叫道:" 臭丫头,今
日不是你死,便是我活!大不了鸡飞蛋打,大伙这条烂命一起不要了罢!" 奋力
打出两拳,逼得赵灵儿连退数步,顺手抄起墙角的一把柴刀,兜头便砍。

  赵灵儿见他手中刀虽非甚么奇兵宝刃,却也锋芒锐利,舞起来虎虎生威,心
下不由得一阵慌乱,连连后退。林威凶念一发,不可逆遏,飞足踢开身前的方桌
,柴刀斜斜砍出。那桌上蜡烛滚了两滚,摔得灭了,屋内立时一暗。林威身形一
路疾冲,柴刀砍空,陡然间只觉手腕一紧,给赵灵儿一把拿住。他单臂运力,正
要回夺,蓦地里对方顺势一拉一放," 噗" 的一声,腹中一凉,柴刀直捅而入。

  林威大吼一声,松开刀柄,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双手在空中乱抓乱舞。赵
灵儿跃开一旁,只见他双眼怒睁,晃了几晃,一头栽倒不动。

  三人惊得呆了,静了片刻,赵灵儿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刘晋元伸手掩住
她嘴,颤声道:" 禁……禁声。" 赵灵儿连连点头,竭力忍住,可是心中惊惧
,泪水仍是滚滚而落。林夫人双手不住发抖,慢慢摸到蜡烛点燃。只见林威手脚
大张,直挺挺俯趴于地,刀柄在地面上一撞,已是透背而出,鲜血汨汨,淌了满
地。

  李逍遥震惊之下,连吸几口凉气,呆呆地看着屋内三人。便在此时,脚步声
响起,院外居然又来了一人。李逍遥心道:" 屋漏偏遭连阴雨。林家堡流年不利
,看来今天非出大乱子不可,老子如今可是黔驴技穷,再没法子好想了。" 二次
躲入东首马厩,才一蹲身下去,院门外跟着便走进一人。那人身穿青布短衣,须
发皆白,却是老管家林忠。林忠望见屋内亮光,微微一怔,轻手轻脚走到窗前
,向内窥视。他心下全无提防,见到屋里的情形,登时吃了一惊,便要张口大叫。
李逍遥早已摸至他身后,出手如电,在他哑穴上重重戳了一指。林忠只觉耳后一
麻,哼也未哼一声,身子便即软倒,给李逍遥拖进了马厩。

  过得片刻,屋门吱的一声拉开,刘晋元的脑袋探将出来,左右看看,又缩了
进去。接着三人分抬手脚,将林威的尸体搬出,运到房后。刘晋元返回屋中,翻
找一阵,低声叫道:" 月姨,月姨!你要小甥找的铁锨、镐头,生的甚么模样?

  你可曾见过?" 林夫人在房后回道:" 便是一个木柄,前头有个弯转的铁头
了。

  " 心想:" 这孩子读书成痴,怎么连锨、镐都不认得?" 刘晋元又找了片刻
,突然欢声道:" 好了,这不是找到了!" 左手提了一把割草的镰刀,兴冲冲奔
出屋来。李逍遥心下暗笑,听得林夫人低声埋怨刘晋元,见身后的料槽上倚着四
、五把木锨,赶忙轻轻向外推了推,露出些许。少顷,林夫人匆匆走来,一眼瞥
见,道:" 不是在这里了?" 取了三把走开。接着便听翻挖泥土之声响起,刘晋
元嘟嘟囔囔地道:" 明明说是弯转的铁头,怎么我瞧着像是木头?" 三人将林威
的尸体掩埋,又返回屋内,清理地上血污,擦拭凶器。忙了半晌,累得气喘吁吁
,这才收拾妥当。三人不敢停留,出屋掩门。林夫人道:" 晋元,今晚之事的原
委,月姨一时三刻也说不清楚,总之……都是这奴才该死。大伙先立个誓,咱们
回去之后,须得守口如瓶,免得给你姨丈知道了发脾气。" 刘晋元同赵灵儿点头
应了,三人一同发过誓,匆匆离开。院子里霎时间一片寂静。

  李逍遥回想刚才凶险的一幕,只觉侥幸之极。倘若那林威武艺高过了赵灵儿
,自己势必要出手相救,那样一来,便不会发觉后来的林忠,结果如何,也就可
想而知了。等了半晌,见四周再无动静,当即提着林忠摸出院子。来到一处荒僻
之地,将林忠往地上一丢,低声说道:" 忠叔,这可对不住了,今晚之事干系重
大,只好委屈你老人家啦。" 林忠嘴里发不出声,拼命眨眼。李逍遥抽出长剑
,抵在他胸前,解开他被封的穴道。林忠长出一口气,脸色苍白,嘴唇不住颤抖
,却说不出话。李逍遥心下犹豫,不知将他如何处置。过了好一阵子,只见他两
眼望天,口中喃喃自语道:" 唉,冤孽!冤孽呵!" 突然之间泪流满面。

  李逍遥心中一软,收回长剑,道:" 罢了!你老人家立个誓来,只要不说出
今晚之事,我便饶你不死。" 林忠抹抹眼角,坐起身来,叹了口气道:" 姑爷
,我不怕死,你……最好一刀将我杀了。唉,原来一桩事在心里憋得久了,当真
会让人疯掉。" 李逍遥听得莫名其妙,暗想:" 你这老头确是疯了无疑。否则怎
的突然胡言乱语起来?"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满腹的疑问,却不知
从何说起。林忠喘息片刻,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哑着嗓子道:" 姑爷,我本要到
马厩取些东西,不想却撞见了……唉,适才的事,你……你都瞧见了?" 李逍遥
点点头。林忠长叹一声,道:" 冤孽呵!真是冤孽……" 李逍遥心道:" 你有甚
么狗屁冤孽?老子一晚上险些戴了两顶绿帽,老婆又失手杀人,怎么,你还会冤
过了我?" 林忠道:" 今晚之事,老奴虽未亲见,可也能猜出个大概。唉,林家
这十几年来,出了多少希奇古怪之事,也只有我一个人尽晓。姑爷,老汉今年六
十六岁,都说' 人生七十古来稀' ,我还有几年好活?只是这些事憋在心里十五
年啦,憋得人实在要发疯。你……你肯先立个誓,我便说与你知,只是这事只能
你知我知,倘若由你口里再传给旁人,你就……不得好死。" 李逍遥见他神色凝
重,不由得心中好奇,暗想:" 不知是甚么了不得的大秘密,非要我赌咒发誓
,才肯说出。莫非丈母娘对我有那么点意思,请你传话?又难道水灵珠在你这老
头手里?

  " 依言立了个誓,又想:" 倘若不是秘密,我揪光你满嘴胡子。" 林忠见他
应声发誓,毫不迟疑,登时面露微笑,伸手在他肩头轻轻拍了拍,说道:" 姑爷
,老奴一生甚么人没见过?甚么事没经过?你……是个好人,小姐跟了你,总算
有了个好的归宿。唉,我看着她自小长大,她心里面喜欢你,我看得出的……看
得出的……" 他这件事憋在心里足足十余年,总想找个人一吐为快,这时话到嘴
边,却又犹豫起来,连说了几遍" 我看得出的" ,却不肯再说。

  李逍遥心下焦躁,道:" 是。你老人家也是好人,我一样看得出的!看得出
的!" 心道:" 原来我是好人,怎么从前却没听人说过?" 林忠道:" 姑爷,适
才我来得晚,没见到林威那狗贼如何死法,也不想知道。可是这狗贼死得好!他
早先不过是个混迹江湖的泼皮无赖,因为犯了案,几年前躲来这里。按说是林家
收留了他,这狗贼本该知恩图报,谁想他……他无意中得知了一桩秘密,竟然以
此要挟夫人,和他……和他……呸,这该死的狗贼!夫人被逼无奈,这才不得不
同他做那丑事……唉,这种种的情由,实在都是为……为了小姐啊!" " 这事说
起来已是十五年前,林家还在做镖局的营生,掌家的是大爷镇南。那一年……大
小姐还只是个四五岁的娃娃,生得白白胖胖,别提多讨人喜欢了……" 李逍遥听
他蓦然说起旧事,心中一动,暗想:" 十五年前,那不是我爹陷在拜月教、皇甫
大哥托镖的那一年?莫非这秘密当真跟水灵珠有关?" 林忠接着说道:" ……有
一天,大爷同几位把兄弟在花厅喝酒……是了,我忘记说了,大爷最爱喝酒,一
喝起来便没日没夜,由晌午直喝到次日天亮,那也是常事,眼见那天也没甚么两
样。天快黑的时候,我带着人在庄里巡视,大爷突然派人唤我过去回话。" " 我
不知是甚么要紧事,一路小跑来到花厅,还未进门,便听见大爷的笑声传了出来。

  那厅里原有四五个相熟的朋友,这时候每人脸上都像搽了人血,红得十分厉
害,只怕已喝了不少的酒。他们听见脚步声响,一齐转头来看。这其中有一个人
脸色苍白,坐在大爷身边,我却从未见过。大爷看见我来,很是欢喜,说道:'
啊,忠叔,你来了。' 拉起那人的手,笑着说:' 忠叔,你老人家赶紧过来看看
,认不认得他?'" "我听大爷这样说,便又细细打量那人,真的有些面熟,却实
在想不起在甚么地方见过。我摇头说认不出了。大爷哈哈大笑,说道:' 这是天
南啊。

  怎么,忠叔,你认不出他了?' 我吃了一惊,这才认出他果真就是二爷天南。
" 李逍遥奇道:" 二爷……天南?那不就是林前辈了?" 林忠点点头,道:" 是
,林家这一辈有兄弟二人,大爷叫做镇南,二爷叫做天南。大爷一向跟着老爷习
武,住在苏州,二爷却自幼便给送到青城派学艺,我也是十多年没见过啦。他离
家之时,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现下却长得比我高出一个头,我自然认不出了。
" 李逍遥想起曾听皇甫英说过,当年林家镖局的总镖头确是叫林镇南,他还有个
弟弟林天南。原来这林天南是青城派门下,十五年前才回到苏州。当下" 嗯" 了
一声,点了点头。

  林忠道:" 天南二爷回家,大伙自然都很喜欢。可惜老爷、老太太过世得早
,不然一家人团聚,那更是天大的喜事,只怕也……也不会有后来的事了。" "
大爷见到二爷,喜得像得了甚么宝贝,拉着他连喝了三天酒。兄弟俩这般亲厚
,我这老仆也偷偷替他们高兴。可是没过多久,我渐渐瞧出二爷心里有事,大伙
都在的时候,还不大看得出,每次他一个人独坐,就总爱呆呆发愣,不知在想些
甚么,脸色也不知不觉变得吓人。我……我不知怎的,有些怕见二爷,而且似乎
旁人也是如此。" " 过了没多久,有一天大奶奶炖了参汤,大爷正同人喝酒,很
不高兴,说参汤有甚么好喝?教我去端给二爷。我独个儿一人来到二爷住的院子
,屋里却没人。我刚要端了参汤回去,突然听见院子后面有奇怪的声响。走过去
一看,见不知甚么时候,那院子后面围起了一圈木栅,养了十几头恶犬,每头都
有牛犊那般大,模样很是吓人。我进来的时候,二爷正在用那十几头恶犬练功
,没见到我。

  他……他就在木栅里跳来跳去,伸手到一头恶犬的脑瓜顶上轻轻一拍,跟着
跃到一旁,再去拍另外一头,身形快得好像旋风一样。那十几头恶犬吠来吠去
,追着他咬,却始终咬不到他一片衣角。我虽然不懂武功,看不出甚么名堂,可
也猜到那多半是一种极高深的功夫。" " 我看见有这么多恶犬,吓得两腿发软
,不敢走过去喊他,可也没力气逃开,只好傻呆呆地站着。过了约有一柱香的辰
光,二爷这才飞身跃出木栅,哈哈大笑道:' 大哥,你从前事事比我顺,样样比
我强,爹爹妈妈都喜欢你,讨厌我。可是这功夫你会不会?你又敢不敢教我在头
顶按上一指了?'" "我吃了一惊,心想:' 大爷明明在外面喝酒,怎会到这里来
了?二爷的口气又为甚么这样不客气?' 正摸不着头脑之际,木栅里有一只狗突
然惨叫一声,摔在地上,四条腿抽了几抽,竟……竟然死掉了!我吓得魂飞魄散
,不知出了何事,正要拼命逃走,却见那其余的十多头恶犬也纷纷尖声惨叫,倒
地而死。

  二爷跃进木栅,随手抓起一只死狗,' 唰' 的一声扯下头皮,血淋淋地提在
手上,而后眯着眼,在死狗的头骨上摸来摸去,嘴里念念有词,不晓得在说些甚
么……

  " 李逍遥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得暗暗心惊。原来林天南的武功有两样最为
霸道,天下皆知,一样剑法叫做" 七绝剑气" ,另一样手上的功夫就是" 气剑指
" 了。

  林天南轻轻一拍,便能震得恶犬头骨碎裂而死,这" 气剑指" 的威力之大
,直是令人匪夷所思。

  林忠接着道:" 我那时吓得浑身发抖,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 二爷学的是
青城派功夫,听说那青城派是名门大派,在武林中赫赫有名,怎么这功夫却如此
吓人?' 我这一怕得厉害,就忍不住叫出了声。二爷抬头看见是我,笑着说道
:' 忠叔,原来是你老人家。你几时到的?我怎么没听到?你会武功,是不是?
' 眼前突然一花,不知怎的,二爷已窜到我身前,伸手捉住了我的手腕。" " 二
爷生得白白净净,满脸斯文之相,好像一位白面书生,可是力气却大得惊人。是
啊,我那时吓得傻了,全没想到,若是他力气不大,又怎能转眼便打死了十几头
恶犬?

  我只觉似乎有一条烧红的火钳,狠狠烙在自己手臂之上,痛得大叫起来。我
心里明白得很,我哪里会甚么武功了?多半是二爷练功太过专注,因此才未听到
我的脚步声。我很想把这番话说给他听,可是话一出口,却变成了一句:' 二爷
,别……别杀我!别杀我!'"他说到这里,双眼死死盯住李逍遥,目光中充满了
惊惧,仿佛对面站的这人不是如今的新姑爷,而是十五年前的林天南。

  李逍遥只觉毛骨悚然,打了个寒战,拍拍他肩头,宽慰道:" 放心,他……

  他不会杀你。" 林忠定了定神,道:" ……是呵,二爷的脸色虽然吓人,可
是他小的时候,我亲手抱过他,他总会记得的,又怎么忍心对我下此毒手?他没
做声,只是看着我笑,他……他笑的样子,我一辈子也忘不掉的……过了一会儿
,二爷放开我,脸色变得铁青,不再对着我笑,可是我的手臂却也不再火烙一般
的痛了。

  二爷喝过参汤,似乎心情好了一些,嘱咐我不要将看到的事说给外人听,尤
其是……是大爷。" " 这件事过后,我心理又是害怕,又是委屈,提心吊胆地过
了好几天。有一天晚上,大爷替朋友饯行,招了七八个伙伴在前院喝酒。二爷身
体不适,早早便回房休息了。喝到半夜时分,大爷兴致突发,想起密窖里还藏着
一坛好酒,嚷着要我去取。我来到后院大奶奶住的地方,叫了几声门,没人答应
,突然呼的一声,头顶上有条黑影掠了出去,好像一只大鸟一般,定睛再看,却
看不到甚么了。" " 我吓了一跳,明明不是自己眼花,怎么却又看不到那东西的
去处?

  想起前些日子街上传说,有人在城外的涂山中发现了蛇妖,还害死两条人命
,心里更是害怕,赶忙招来护院武师。我想:大爷在前院喝酒,大奶奶身子娇弱
,又不会武功,她一个人睡在后院,别出了甚么意外。大伙儿闯进屋去,站在卧
房门外大声叫喊。大奶奶过了半天才打开门,脸上白得没半点血色,说是刚才一
直睡得很死,没听到甚么动静。可是她没留意,大伙儿也全没留意,她……她睡
的床下有个东西露了出来,是一只靴子。那靴子我却认得,就是……是二爷最近
脚上穿的……" 李逍遥听得不觉动容,失声道:" 啊,那位大奶奶,是……是……
" 伸手向林夫人别院的方位一指。林忠缓缓点头,道:" 不错。" 李逍遥长叹一
声,黯然无语。林家堡在江湖上威名赫赫,林天南更是南武林盟主,地位尊崇
,谁知家里却出过这般不堪的旧闻。这林忠在林家为仆甚久,忠心无二,想来也
不会编造这样离奇的故事毁谤主人。可是不知怎的,李逍遥听他说得越多,心头
的谜团便越大。

  沉寂片刻,李逍遥道:" 忠叔,林家镖局那位大爷林镇南,现下却去了哪里?

  " 林忠道:" 大爷……唉,二爷回家没过多久,一天夜里,镖局子里突然来
了位客人,指名要见大爷。大爷同他单独谈了一阵,第二日便说要出趟远门,临
走时吩咐,家中的一切暂由二爷做主打理。可是这一走,就……就再没有回来。
" 李逍遥听他之言,果然与皇甫英所说若合符节,心知这位林镇南的去向至关重
要,多半与水灵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心中不由大为激动,一把攥住林忠的手
腕,颤声道:" 那林……林镇南走前,一定还留了甚么话的。你老人家仔细想想
,可千万别有甚么遗漏。" 林忠摇头道:" 姑爷,当年之事委实太过离奇,我不
时就会想起,少说在脑子里转了也有几百遍,绝不会有半点遗漏。" 李逍遥眼珠
乱转,心下不住盘算:" 十五年前之事,林家堡多半只有林天南和林夫人晓得
,我怎生想个法子,从他二人的嘴里探出些消息?" 蓦地里想起一事,倒吸了一
口凉气,惊道:" 咦,不对,不对!照你的话,林……林大小姐岂不成了林镇南
的女儿,她……她……" 他接着想说:" 林镇南离家之时,她少说也已四、五岁
了,难道会忘了自己的亲爹是谁?" 林忠早知他意思,点点头道:" 嗯,起先我
对这事也百思不得其解,按说四、五岁的孩子,爹爹的模样即便忘了,也总不会
对这个人没有一点忆念。直到几年之后,有一次无意中听见夫人同二爷说话,这
才晓得了原委。原来二爷在大爷失踪之后,便理所当然地成了林家的主人,他不
愿小姐总是吵着找爹爹,便喂她吃了一样甚么东西……啊,是了,似乎是叫做甚
么' 失魂散' 的。打那以后,小姐对先前的种种事情便全然不记得了。" " 大爷
一去半年,绝无音信,大伙本也焦急万分,四处去找,可是日子过得久了,心也
就凉了,渐渐忘了林家曾经有过一位镇南大爷。两年以后,二爷将镖局解散,家
中的下人也一个个辞退,更无人知道从前的事啦。唉,二爷他……他既是一家之
主,喜欢同大奶奶住在一起,谁又能说得出甚么了?时候一长,家里慢慢都换了
新人,大伙只认识如今这位林夫人,哪还记得从前的大奶奶?二爷之所以把我留
下不辞,那多半还是看在我年纪大,嘴巴严,对林家又忠心耿耿的面上,否则
,我……我只怕也没缘同姑爷你说这番话啦。" 他想起旧事,心中伤感,怔怔地
出了会神,这才接着道:" 那狗贼林威,也是无意中偷听到小姐的身世,便以此
来要挟夫人。

  夫人若是不肯同他……同他……他就要将这些事说给小姐。我原想豁出这条
老命,跟他拼了,可是那狗贼会些功夫,又很是狡猾,我一个七老八十的糟老头
子,又那里拼得过他?没的给林家再惹祸事。现下好在有了姑爷你,你……你看
在小姐面上,务必要将大爷找了回来,将这段不白之冤公布天下啊。" 李逍遥听
他说一番话得入情入理,料想不是凭空编造,心中的震惊实是无以复加。林天南
为人恬淡,性情谦冲,在江湖上声望颇高,林夫人也是温和恭顺,美艳无伦,想
不到却做出这样的事来。那林镇南失踪前夜所见之人,十有八九便是皇甫英了
,他保送水灵珠前去余杭,中途又出了甚么意外?怎么会一去不归?林夫人这十
几年来,原来每晚陪的都是自己的小叔子,这可又是一件天下奇闻了!

  他想到林夫人,不由得心中一荡,暗道:" 老子这位丈母娘生得貌美如花
,那是不必说了,想不到脾气竟也这般古怪。都说'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她却偏偏喜欢自降一级,真是要多希奇有多希奇。她本是林家的主母,林镇南
的大夫人,偏生同小叔子不清不楚,抢着要做二夫人。待到老公失踪,终于得偿
所愿,做成了二夫人,却又没了胃口,转去和林威那王八蛋勾三搭四,改做马夫
的婆娘。他妈的,说不定哪天她突然有了兴致,想尝一尝自己女婿的滋味,嘿嘿
,真有这等好事,可万万不能便宜了旁人。" 他想着某日终于得到林夫人,两个
人男欢女爱,卿卿我我的旖旎之态,不禁悠然神往。倘若此时林天南再来逼他做
女婿,只怕当场便会答应也说不准。才欢喜了不大工夫,突然想起林月如是林夫
人亲女,这位丈母娘大人便是再如何无耻,要她同自己女儿争抢丈夫,这事只怕
都大违常理。想到了这一节,又不禁丧然若失。

  林忠见他呆立不语,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忽而面露微笑,忽而咬牙切齿
,那自是在筹划复仇大计,不敢贸然打搅。等了半晌,试探着问道:" 姑爷,你…

  …这会儿心中可是已有了计较?" 李逍遥微微一怔,含糊答道:" 嗯,这事
当真有些棘手。这样罢,你老人家先回去休息,待我打算好了,咱们再做理会。
" 林忠见他答应帮忙,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感激。他多年心事积郁,终于向外人
倾吐出来,只觉胸中畅快无比,拉着李逍遥的手拍了又拍,嘱咐几句,这才兴冲
冲地去了。李逍遥也转回住处,一路心下盘算,想不出甚么可行的法子,可以问
出林镇南的下落。他虽然机灵过人,可是毕竟阅历尚浅,遇到这种头绪繁多之事
,立时便觉无处下手,没了主意。

  回到房中,再也懒得去想,一觉睡到天亮。次日起床,梳洗穿衣,用过了早
饭,林天南唤他到客厅说了半日话,无非是商量结婚事宜。李逍遥随口敷衍,心
里却想着他逼走亲兄、霸占大嫂之事,不免态度上着了痕迹,惹得林天南也有些
莫名其妙。

  挨到晚饭过后,练了会儿功,见已夜深人静,依旧携了长剑摸出房来。李逍
遥心下核计,不知林天南今晚宿于何处,只得仍奔林夫人别院。是夜天气愈加阴
沉,星月俱无。行至中途,忽见一条人影迅捷无伦地自西驰来,在一棵树下停了
停,又顺小路折而向南。李逍遥心中一动,脚下加劲。他自修习过蜀山派内功
,轻功颇有进益,可是那人似乎更为了得,一个起落便有三丈远近,追不多久就
失去了踪迹。

  正在懊丧之际,突然鼻尖上一凉,落下一滴雨珠。李逍遥仰头望天,心中窃
喜。原来他前晚翻看李三思所遗手卷,记得上面写着一句:" 偷风不偷月,偷雨
不偷雪。" 说的是风声雨声可以掩盖行藏,是以风、雨天气,最宜夜行。而月明
雪深,踪迹极易给人发现,都不宜作案。正想着,那雨滴三点两点,接连落在颈
中,顷刻间越发密了。

  来到林夫人别院,李逍遥站在院外张望,见卧房里亮着灯,当下微一提气
,便要向院中纵去。陡然间电光一闪,划破漆黑的夜空,只见卧房东面窗下居然
伏着一人。李逍遥心中一凛,那人身穿黑衣,正自伏窗窥探,瞧身影正是路遇的
夜行之人。此人武功极高,若非这道闪电来得及时,自己贸然翻墙而入,定会被
他发觉。可是这漆黑阴冷的风雨之夜,怎会有个同自己一般的夜行之人来这里窥
探?

  林夫人到底有甚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闪电过后,天际传来隆隆的雷声。李逍遥悄立不动,那雨越下越大,转眼间
雷电交加,身上的衣服尽皆湿透,那人始终如石像般纹丝不动。李逍遥仔细打量
那房舍,见卧室恰在东南角上,东、南两面皆开得有窗,心下登时有了计较。慢
慢绕到后墙之外,趁着闪电过后、雷声訇然之机,双手在墙上一搭,足尖轻点
,悄无声息地越墙而过,窜至南面窗下伏定。

  他心中怦怦乱跳,想到近旁五尺之内,便潜伏着一个功力极高之人,那人只
需转过墙角便能发现自己,惊惧之下,几乎要改变主意,转身逃开。可是静候了
片刻,对方似乎并未察觉,好奇之心终究胜过了恐惧,扶着墙壁慢慢起身,伸舌
在窗纸上轻轻一舔。那窗纸给口水浸湿,慢慢破开一个小洞,亮光随着话语声轻
泻而出。

  李逍遥心跳更疾,只听说话之人声音洪亮,中气充沛,正是林天南。

  林天南喝了酒,口齿有些不大清楚,含混地道:" 天不早啦,这雨……雨也
下得大了……呵呵,这几日春意浓厚,连老天也忍不住要云雨一番,何况你我了?

  夫人,你说是不是?" 李逍遥凑在窗洞上向内看去。只见林天南只着一条下
裤,上身赤裸,满脸通红,似乎甚是兴奋,不住在屋里走来走去。林夫人在床沿
之上垂头而坐,瞧不清脸色。

  静了片刻,只听她低声说道:" 天南,我瞧你……有些醉了,还是早些睡罢。

  " 林天南哈哈大笑,转身自桌上拿起酒壶,斟满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道
:" 不错。我……是多喝了几杯。三年啦,如儿总算寻到一位称心的女婿,我瞧
着实在不错,心里……很是喜欢。怎么,你不高兴么?" 林夫人默然良久,轻轻
地道:" 天南,你心里在想些甚么,我会不晓得?你一半是替如儿欢喜,另外一
半……

  只怕……只怕……" 停了停,叹一口气,却不再说。

  林天南站定不动,阴沉着脸道:" 只怕甚么?我……我只是心里喜欢,哪还
有旁的缘故了?" 林夫人并不接口,起身慢慢除下外衣,钻入被中。李逍遥虽非
头一次见她身子,可是看到那凝脂般的肌肤,却仍是不禁心动。林夫人瞑目躺了
一会儿,喃喃地道:" 昨天如儿领那李逍遥过来见我,我……我……不晓得怎的
,似乎心里很怕。天南,你过来抱一抱我。" 林天南放下酒杯,奇道:" 那为甚
么?

  " 走过去掀开锦被,和身倚在床头,伸臂圈住林夫人的娇躯,只觉她肌肤冰
冷,微微颤抖,心下不禁惊疑。连问几句,林夫人只是不说。二人静静躺着,只
听得窗外雷声交作,雨如瓢泼。

  李逍遥给雨水浇了个透心凉,这时再想回头,已是不能。心下正自万分懊悔
,忽听屋内传出林夫人一声呻吟。只见床上二人均已脱得光洁溜溜,林天南仰面
而卧,一条阴茎直挺挺举向半空。林夫人握住他阴茎,张嘴含住龟头。林天南浑
身一颤,长长吸了一口气,伸手出去,在她浑圆的屁股上轻轻抚动,慢慢滑进两
股之间。

  林夫人要害被侵," 啊" 的一声,两眼大睁,忍不住叫了出来。

  这一声轻呼香艳无伦,直唤得满室生春。李逍遥欲火勃发,两手扶在窗棱之
上,竟情不自禁的微微发抖。便在此时,只听" 喀啦" 一声脆响,东面长窗突然
迸裂开来,窗纸似蛱蝶般纷纷凌空乱舞,一道人影如飞窜入,挺剑向床上直刺。

  林天南猝然遇袭之下,犹能处变不惊,右腿在床沿一磕,揽住林夫人连滚数
滚,顺势抓起床上的锦被,抖手掷出。那锦被给他贯注了内力,犹如一张吃饱风
的大帆,疾向那人兜头罩去。" 嗤" 的一声,裂帛声响,锦被从中裂作两段,那
人身形一缓。林天南左臂轻振,将林夫人送了出去,右手已于这间不容发之隙抄
起一只香炉。" 当当当" 接连数响,火星四射,那人长剑颤动,犹如疾风骤雨般
刺了五六下,均被林天南挡住,去势立衰,一个倒翻,落地站稳。

  这一连串的动作有如兔起鹘落,少纵即逝,李逍遥虽未看清那人的相貌,可
是这身法、剑招却再熟悉不过,正是早已练得烂熟的" 水月剑法" !那最后一下
连刺敌首,快愈闪电,迅捷无伦,分明是一式" 雨过花红".只不过自己数载苦练
,最多也只能在起落之间刺出三剑,那人不知是何许人,竟能将这路剑法使得如
此神妙?

  林天南这一番死里逃生,酒意都随着冷汗出了,头脑立时清醒了许多,趁着
对方一缓的空当,左足踢出,足尖勾住床头搭着的长袍,轻轻一挑,取过来披在
身上。李逍遥看清那人相貌,惊得大张了口,却叫不出声来。只见他身躯雄健
,粗手大脚,面色甚是苍白,竟然便是自己的师父林木匠!

  林夫人这时也已看清来人," 啊" 的一声,扶住身边一张椅子,身躯摇摇欲
坠,颤声道:" 你……你……你……" 林天南脸上毫不异色,微微一笑,拾起林
夫人的外袍,走过去替她披上,这才转身看着那人,道:" 很好,很好。大哥
,你……终于肯回来了。" 李逍遥这一惊更是无与伦比,犹甚于林夫人。他片刻
前认出林木匠,还道自己一时眼花,这时林天南一句" 大哥" 入耳,那是干脆连
耳朵也不敢信了:" 林天南叫我师父做大哥?那……那不就是当年的总镖头林镇
南?

  这……这……" 这变故委实太过离奇,教人殊难相信。林木匠若当真便是林
镇南,他护送水灵珠去了余杭,这一节倒颇能说得通。可是又怎会抛妻弃女,在
那荒僻的西山村里一住十五年?李逍遥刹那间一阵迷茫,林天南的话声在耳中回
响,忍不住便要冲进去问个明白。

  林镇南胸膛不住起伏,手中长剑轻颤,却是一言不发。

  林夫人" 嘤" 的一声,哭道:" 镇……镇南哥,是你!是你!" 踉跄着扑了
过去。

  林镇南侧身避开,冷冷地道:" 不敢。小人现下叫做林南轸,是个乡下木匠
,可不是你的甚么镇南哥。" 林夫人扑倒在地,哭了几声,昏死过去。林天南走
过去在她太阳穴上按了两按,林夫人悠悠醒转,爬起身来,不住地哀哀痛哭。三
人各在原地,都不说话。待到她哭声住了,擦擦眼角,这才看着林镇南道:" 镇
南哥,你……你一去十几年,头发可白了不少。名字为甚么也……也改了?" 林
镇南木然道:" 名字、头发都变了,又算得了甚么?哪有人心变得快了?" 林夫
人脸上一红。

  林天南道:" 大哥,你才回家来,便这样对大嫂说话,岂不是太过绝情了?

  " 林镇南望也不望他一眼,沉声喝道:" 住口!大嫂,大嫂……你还当她是
大嫂么?早在十五年前,你我弟兄便已恩断义绝,今天若非来看如儿,我到死也
不会见你们的面!" 林天南随手拉过一张椅子,慢慢坐倒,说道:" 是么?那么
如儿每年生日之夜,是谁偷偷躲在窗外看她?又是谁每年送她一个木人木马?……
大哥,你每年回来这里,我早已知道,等着你现身相见,也巴巴地等了十五年啦。

  " 顿了一顿,又道:" ……昨天如儿比武招亲,你想也躲在人群里看着。逍
遥那孩子是你教出来的徒弟没错罢?他那手' 浣花承露手' 的功夫着实不差,我
可一眼就认出来啦。嘿嘿,你走了这么久,还放不下这个家,连女婿都要替我找
,真是……哈哈,哈哈!" 一面纵声大笑,一面起身抽出墙上挂的长剑。

  李逍遥心下一寒,原来林天南最初便已由身法、招式上看出了自己的来历
,却始终装作毫不知情,这份心机实是教人不寒而栗。他这样处心积虑,难道都
是为了对付师父么?

  林镇南见他提剑在手,淡淡地问道:" 怎么,你要和我动手?" 林天南狞笑
道:" 大哥,我原本不想翻脸。你想一想,这些年我若想杀你,凭我南武林盟主
的一句话,又怎会找你不到?我原以为你识趣得很,今生再不会回来,可是今天
这一看,我一个好好的家眼看着就要教你弄得不像样啦……" 林镇南眼望窗外
,喃喃自语道:" 你的家?嘿嘿,你的家……你的家……" 陡然间身形一晃,猝
然发难。他原本距林天南足有两丈多远,可是不见他身动肩摇,倏地窜至林天南
跟前,挺剑便刺。

  林天南横剑一拦," 铮" 的一声,双剑相击。李逍遥只觉眼前一花,不知怎
的,林天南竟已转到林镇南身后去了,行动之快,直如鬼魅。林镇南万料不到多
年未见,自己这兄弟的武功竟已精进如斯,适才偷袭之时,自己已倾尽全力,兀
自不曾伤他分毫,此刻见他信步腾挪,趋退若神,实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惊
惶中一招" 天涯回眸" ,身子前冲,反手一剑刺出。

  林天南飞足踢去,正中剑身,将长剑踢得荡起老高,顺势一掌打向林镇南后
心。林镇南只觉背心奇寒彻骨,知他使出了" 青城派" 的绝技" 气剑指" ,疾聚
全身真气,右足在桌上一蹬,借力左闪,百忙中还了一剑。只听" 嗤" 的一声
,背上一凉,一片衣衫给林天南扯了下来。

  林夫人连叫:" 住手!" 两人斗得性发,只是充耳不闻。

  林天南立意今晚除掉这个大哥,是以下手都是杀招,瞬间便占得上风。林镇
南早将生死置于度外,虽然明知不敌,却也毫无惧意,见对方剑掌凌厉,力道雄
强无比,当即连换了三四路剑术,招招尽是拼命的打法,一心想要同归于尽。李
逍遥从未见过这等顶尖高手的生死相搏,只看得目眩神摇,惊心不已。

  斗得片刻,只听" 嗤" 的一声,林镇南窥个破绽,一剑挑去,将林天南袍襟
斩落半幅。哪知林天南此举正是故意,身形侧转,右手往他头顶拍落。林镇南举
剑上削,突然左侧一剑攻到,来势极快。他刚一侧身避开,林天南跟着迎面一掌
,迅若雷电。林镇南举掌挡格,身子一晃,陡然间胸口一阵剧痛,眼前金星乱舞
,已中了一记" 气剑指".林镇南左刺右劈,疾攻四剑,将对方迫得退开,跟着"
噗" 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那" 气剑指" 何等厉害?一触之下,林镇南胸骨
立碎,再也握不住剑柄," 当啷啷" 长剑落地。

  李逍遥见师傅受伤吐血,只觉浑身血液上涌,双掌凝力,忍不住便要破窗而
入。忽听林夫人叫道:" 住手!你们……你们再不住手,我先死在这里!" 抢过
去抓起地上的长剑,横在颈前。

  林天南一呆,退后几步,慢慢将长剑横放在桌上。

  林镇南试着提了提气,闷哼一声,只痛得额头上冒出颗颗汗珠。林夫人哭叫
道:" 镇南哥,你……你怎么样?" 林镇南摇了摇头,说不出话。

  林天南看着林镇南,一字一顿地道:" 大哥,十五年前,你不肯回来,那很
好,很好……可是你现下为甚么又回来?" 林镇南静立片刻,调匀了呼吸,说道
:" 这里是我的家,我自然想来便来。" 林天南道:" 你的家?哈哈!从前有爹
娘宠着你,这才有了这份家业,有了天仙一般的妻子,又生下个讨人喜欢的女儿。

  你自己有甚么了不起?从前你总是说,全天下有三样最爱的东西:老婆、女
儿、镖局,是不是都给我夺了去?哈哈,现下你又添了个宝贝徒弟,不也成了我
林天南的女婿?你又能如何?我晓得,只要你还活着,就……就见不得我好,这
不是又来搅我的好日子了!" 他越说越怒,猛地一掌拍出。砰的一声,那红木方
桌给他掌力震得四分五裂,茶壶、茶杯跌个粉碎。

  林夫人浑身一颤,定了定神,突然走过去扶住林镇南,转身向房门走去。林
天南一惊,喝道:" 你做甚么?" 林夫人道:" 我的丈夫回来啦,我要跟了他走。

  " 林天南怒道:" 混帐!混帐!我是一家之主,我……我是武林盟主!没我
的话,你怎敢说走就走?" 林夫人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道:" 十五年前,我自
己做下错事,可也受尽了煎熬,还不够么?你不许我走,我还是要走的。你是武
林盟主,你的武功好,没人打得赢你,你若不喜欢,大可以一剑将我们杀了,可
我仍旧要走。" 脸上毫无惧色,转身又行。

  林天南额角上青筋暴起,一弯腰,拾起长剑,喝道:" 你……你说甚么?你
敢再说一遍!" 林夫人头也不回地道:" 我说,我从前错了,现下明白了,悔悟
了。你今天就算杀了我,我也要陪着自己的丈夫……" 话音未落,林天南突然嗔
目狂叫,手中长剑奋力掷出。他盛怒之下,倾尽了全力,这一掷的势道何等刚猛?

  " 噗" 的一声,正中林夫人背心,长剑登时穿胸而过,直没至柄。屋里屋外
,四人同时惊得呆了。林夫人慢慢转过身,看着林天南,讶然道:" 你……你……
" 伤处血如泉涌,双膝一软,坐倒在地。

  林镇南向后倒退几步,晃了两晃,也是一交坐倒。

  林天南额头上汗水涔涔而下,呆了一呆,大叫一声,抢上前去。他一时冲动
,伤了林夫人,心中的懊恼悔恨,实是无以复加。当下出手如风,连点了她背上
几处穴道,先行止血,而后小心翼翼抽出长剑。这一剑透胸而出,伤得极重,眼
见林天南武功再高,却也救不活她了。

  林镇南爬过来抱住林夫人,叫道:" 阿月!阿月!" 想起从前的恩爱,心中
酸楚无限。林夫人慢慢睁开眼,勉强冲林镇南一笑,道:" 镇南哥,我……我对
你不起。你一走十五年,不肯回来,不晓得我有多悔……昨天如儿带了李逍遥来
看我,我……我心里突然很怕,原来他是你的徒弟,怪不得了……怪不得了……

  " 喘息一阵,又道:" 镇南哥,如儿长大了,我却看不到她嫁人的那一天
,你说是不是好遗憾?" 林镇南点点头,霎时间恩仇尽泯,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顺着脸颊直淌下来。

  林夫人转过脸去,看着林天南道:" 天南,老天爷眼睁睁看着你害了我一世
,到头来终于又教我死在你手里。可是……可是我不恨你。现下请你……请你把
我的琴拿给我。" 林天南脸色凝重,连声答应,三步两步奔了出去,片刻便捧了
瑶琴回来。林夫人大口喘息,望着林镇南道:" 镇南哥,你心里定要奇怪,干么
这时候拿琴过来?我……我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你不想听我弹那首' 长相思' 么?

  你从前最爱听的,是不是?十五年啦,我每日都要弹上几回,可惜你离得太
远,却听不见的。我……我现下就弹给你听……" 挣扎着爬起身,盘膝坐了。

  林镇南泪如雨下,只听丁冬一声,琴弦轻颤,林夫人慢慢弹奏起来。屋外大
雨如注,却掩不住低沉的琴音。李逍遥呆呆地站在窗外,只觉那曲调微婉清妙
,似悲似怨,如泣如诉,听得人心也碎了。

  林夫人弹奏片刻,头脑中一片晕眩,渐渐合上眼皮。这支曲子不知已奏过几
千几万遍,熟悉得再也不必睁眼去看。可是不知怎的,此刻指间沉重无比,那细
细的琴弦竟似不啻千钧之重。她瞑目运指,面露微笑,仿佛看见了天下间最美的
事物。口鼻之中,鲜血却在不住淌出,一滴滴都落在襟前,远远望去,恰似盛开
了一丛火红的杜鹃花。

  林镇南心如刀绞,突然间喉头一热," 波" 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那琴音
陡然间一颤,突然由低转高,尖利跳脱,仿佛一头盲了眼的青鸟,在屋中疾上疾
下,乱撞乱飞,直欲破窗而出。李逍遥的心也跟着那琴音跳动不休,几乎跃出了
胸腔。琴音拔到极高,连转几转,似乎再也无以为继,只听啪的一声,琴弦迸断
,林夫人身子一歪,慢慢软倒。

  屋子里二人有如石像一般,凝立不动。窗口破处不时吹进一股强风,挟着冷
冷的雨点,吹得灯影闪烁飘忽,便似二人心境般飘摇不定。

  李逍遥心下凄然,不敢相信这位千娇百媚的美人竟这样地去了。蓦地里想起
那幅嫦娥奔月的画来:" 是了,是了。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晴天夜夜心。她做
了错事,自知对不起师父,只怕这十几年来日日悔恨,眼泪也哭得干了。" 林镇
南眼中含泪,两手托住林夫人的身躯,慢慢站起身来。林天南双拳紧握,喉结一
上一下,疾速滑动,哑声道:" 大哥,你……你……" 林镇南迈步直行,恍若未
闻。" 砰" 的一声,碎木支离四飞,门板给他撞出一个数尺宽的大洞。林镇南身
躯微晃,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身形更不停留,出了房门,纵身一跃,飞一般去了。

  李逍遥向屋内一张,见林天南呆望着房门上的大洞,神情委顿,一动不动
,只片刻工夫似乎便苍老了十岁。心知他剧变之下,心神激荡,两耳有如失聪一
般,纵有再好的内功也听不到外面动静。当下慢慢退到墙边,越墙而出,心道
:" 师父给林天南这狗贼打了一掌,受伤不轻,我看看他去。" 展开轻功,循着
林镇南去向追了出去。

  此刻夜黑如墨,豪雨倾盆,偶尔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见狂风吹卷雨点,斜
飞横窜,漫天乱舞。李逍遥冲风冒雨,奔到庄门附近,忽听有人嘶声大叫:" 啊
,蛇妖!是蛇妖!……南院里来了蛇妖!来……来人呐!快来人呐!" 过得片刻
,远处也隐隐传来呼喝之声。

  李逍遥吃了一惊,心道:" 这里怎会有甚么蛇妖?" 想起赵灵儿住在南院东
厢房,更是心焦,顾不得再追林镇南,当即兜了个圈子,折回后园。来到南院拱
门外,远远便见廊庑下有人高举火把,四下里影影绰绰,站着二十多人,东厢房
里却是黑洞洞的,全无半点光亮。李逍遥奔到廊下,见厢房门前立着五六名大汉
,手持刀剑,都是林家值夜的护院。一群丫鬟、老妈子更在五人身后散开,看见
李逍遥到来,欢声叫道:" 好了,好了!姑爷到了。" 李逍遥不见赵灵儿同刘晋
元,伸手拖过一名护院,喝问:" 屋里的人呢?" 那护院结结巴巴说不明白。众
人壮着胆子围上来,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乱说一通,李逍遥听了半天,越
听越是糊涂。身后有人低声喝道:" 都给我让开!" 人群向两旁一分,林月如手
提长剑,快步而至,看了一眼李逍遥,问道:" 赵姑娘呢?" 李逍遥急得满头大
汗,道:" 只……只怕还在里面。" 林月如皱了皱眉,向众人道:" 都退远些。
" 众人依言退开。林月如抢上两步,飞起一脚。只听" 砰" 的一声,房门大开。
众人见屋内漆黑一片,心下害怕,发一声喊,逃得更远了。

  李逍遥心道:" 我也是急糊涂了,何必同这些人缠夹不清?白白浪费许多工
夫。" 抽出长剑,迈步便往里闯。林月如一把捉住他手臂,道:" 等一等,我先
进去。" 向身后叫道:" 火把拿来。" 李逍遥手臂运劲,向外一摔,却没甩脱。

  有人递过来一枝火把,林月如伸手接过,深深吸了口气,将长剑举在当胸
,迈步进屋。李逍遥仗剑跟入。火光映照之下,只见屋内桌椅东倒西歪,一片狼
藉,衣服等物散落满地,便如刚遭了台风一般,哪里有赵灵儿的影子?李逍遥心
头一凉,叫道:" 灵儿!灵儿!" 林月如给火光照得两眼发花,见屋内无人,收
起长剑,转身揉揉眼睛,正要招呼众人进房,忽然手腕一紧,给李逍遥死死攥住。
林月如惊道:" 怎么?" 李逍遥" 嘘" 了一声,作个手势,两眼死死盯住她身后
,颤声道:" 那……那是甚么?" 林月如屏住呼吸,果然身后传出" 沙沙" 的声
响,响声细弱,便似蚕食桑叶一般。她头皮一阵发麻,不敢转身,慢慢抽出长剑。
火光明灭,剑身上映出的影像也似有似无。林月如匆匆一瞥,恍惚中看见有甚么
东西在身后缓缓升起,心下立知不妙,手臂一振,长剑后甩,身子向前疾冲。"
叮" 的一声轻响,那剑不知给甚么东西磕得横飞出去,插入壁间。

  李逍遥大叫一声,抢过她手中的火把,高举过头,只见屋角的屏风后,一条
五色斑斓的大尾慢慢缩了回去。那长尾上鳞似重甲,通体滚圆,足有水桶粗细
,似乎是一条大蛇!林月如叫道:" 蛇妖,是……是蛇妖!" 惊惧之中,居然略
带欣喜之意。李逍遥全身寒毛倒竖,心中怦怦乱跳,暗骂:" 这蛇妖是你相好的
么?

  叫这么响干么?" 比了个手势,教她守住房门,自己慢慢转向屏风左首,足
尖抵住半个打烂的茶壶,想要踢过去惊它出来。

  就在此时,只见那屏风猛地一晃,便如给一只无形的大手奋力一提,竟然离
地而起。李逍遥吃了一惊,来不及多想,向后跃出。只听" 轰" 的一声巨响,有
如山崩地裂,震耳欲聋,后墙不知给甚么东西撞坍了半边,屋内烟尘漫起,劲风
鼓荡,火把登时熄了。李逍遥呛得连声咳嗽,摸黑退到门口。

  过了半晌,尘埃落定,响声歇止。黑暗中只听" 噼啪" 不绝,却是狂风挟裹
着雨点自墙洞倾泻而入,打在破裂的屏风之上。林月如拉着李逍遥,悄声问道
:" 看见了甚么?是……是不是蛇妖?" 二人掌心相握,满手湿凉,才晓得都吓
出了一身冷汗。李逍遥摇摇头,丢下熄灭的火把,正要招呼门外送亮子进来,突
然电光一闪,照得满室雪亮。借了转瞬即逝的亮光,二人这回都看得分明,果然
有一条粗长的巨蟒正自穿过墙洞,向外游去。

  那蟒身已半在墙外,看不到彼端,可是仅度其尾长,便已在三丈开外,实是
一条大得惊人的巨蟒。二人不由得相顾失色。李逍遥心忧赵灵儿的安危,无暇多
想,几下将身前的杂物踢开,冲到墙边。" 喀啦" 一声,头顶上响起一个炸雷
,片刻过后,闪电连发,一道接着一道,照得四下里雪亮。那巨蟒倏屈倏伸,游
动极快,眨眼间到得院墙之下,跟着身躯扭转,人立而起。

  李逍遥抹了抹脸上的雨水,见那巨蟒上身肌肤光洁,胸乳高耸,竟似个赤裸
少女的模样,不由得呆了一呆,失声叫道:" 灵儿!灵儿!" 闪电暂歇,四下里
一片漆黑。李逍遥眼前晃动着那少女赤裸上身的影像,一时间心胆俱裂,暗道
:" 那是甚么?是一条美人蟒?是……是蛇妖将灵儿吞了下去?不,不,不,多
半……多半还是我的眼花了。" 惊惶中只觉香气大盛,一个柔软的身子靠了上来
,却是林月如。李逍遥定了定神,心道:" 外面一团漆黑,我这样追了出去,可
别中了蛇妖的暗算。" 只这一转念间,电光亮起,照出墙外风疾雨骤,树动枝摇
,却哪还有蛇妖的影子?

  李逍遥又气又急,正要纵身跃出墙洞,只觉手上一紧,给林月如一把拉住。

  雷声隆隆中,只听林月如叫道:" 你做甚么?" 李逍遥急道:" 快……快追
,灵儿给蛇妖捉去啦!" 林月如还未答话,忽听身后有人沉声说道:" 不必追了!
" 火光亮起,林天南当先走入,身后一名家人举着火把,跟着又有十余名男女鱼
贯而入,那屋子里登时站得满满当当,再也无处落脚。李逍遥见他眉头紧锁,脸
色不豫,只当是为了林夫人的死难过。林月如叫了声" 爹" ,道:" 赵姑娘给蛇
妖捉去啦,为甚么不追?" 林天南面沉似水,目光缓缓在二人脸上扫了个来回
,道:" 是冬梅最先见的蛇妖,教她自己说罢。" 李逍遥见人群中站着一个圆脸
的丫头,神色甚是惊恐,认得是先前见过的冬梅。众人眼光都转到她面上,等她
说话。

  冬梅舔舔嘴唇,道:" 我……刚才我听见厢房里面赵姑娘在叫,就赶过来查
看,谁知……谁知……" 想起片刻前的一幕,实是吓破了胆,不敢再说。

  林月如安慰道:" 别急,慢慢地说,你看见了甚么?" 冬梅道:" 是,是。

  我慢慢说。我进屋以后,看见……看见那,那蛇妖在屋子里发疯似地翻来滚
去,东西给它打坏了不少。我吓得呆了,也忘了逃走。那蛇妖这时候转过身来
,对着我看,我见它……它上身是个年轻女子,下……下面却是一条蛇尾,长得
吓人。

  它……它似乎就是……就是……赵姑娘!" 她这段话说得颠三倒四,结结巴
巴,可是每一个字吐得都极为清楚,绝无半点含糊。众人听到末尾一句,突然脑
子里一愣,不晓得是何意思。李逍遥眨了眨眼,奇道:" 甚么?" 冬梅道:" 姑
爷,我说,蛇妖它……它就是……赵姑娘。" 众人嗡的一声,退至门口,都看着
李逍遥。

  李逍遥面红耳赤,猛冲两步,怒道:" 你……你……你他妈放甚么狗屁?"
一时间又惊又怒,情急之下,粗话脱口而出。

  冬梅吓得连连后退,可是嘴里兀自说道:" 姑爷,我,我没说谎。我进屋之
时,蜡烛尚还亮着,看得很是清楚。那蛇妖光着身子,委实就是……赵姑娘。"
李逍遥叫道:" 放屁,放屁!" 眼光游动,在众人脸上逐一扫过,终于定在林天
南脸上,点点头,道:" 是了,我晓得了。好个林前辈,好个林盟主!你……你
做的好,你……我告辞了!" 手臂一振,推开林月如,嗖地跃出墙洞,疾驰而去。

  他原想说:" 你伤了我师父,丑事又给我听了去,只恐传出来丢脸,就来了
个先发制人,恶人先告状,猪八戒倒打一耙!是不是?" 可是毕竟晓得这事干系
重大,没敢说出。

  林月如猝不及防,给他推了个趔趄,心中一凉,叫道:" 喂,喂!你……你
等等我!" 便要追出。

  林天南喝道:" 如儿!你给我站住!" 李逍遥暗暗冷笑,头也不回地去了。

  屋外雨点渐稀,却仍是星星点点,下个不休。李逍遥一口气奔出林家堡,沿
路查看,见泥泞中一道蛇迹宛然如新,迤俪向西面去了。当下一提气,发足狂奔
,犹似足不点地,直奔出七八里远近,来到城西的大山脚下。

  此刻天渐放晴,星斗满天。可是城外地僻山荒,榛莽丛生,反倒愈加难寻
,最后干脆便断了线索。李逍遥心急如焚,砰地在树上打了一掌,忍不住仰天大
骂。

  他连日来遭际颇奇,诸事不顺,想到师父被林天南打成重伤,赵灵儿又莫名
其妙地失踪,还给人冤枉为蛇妖,实在怒愤填膺,骂得更是起劲。旷野无人,他
朗朗的骂声远远传了开去,回音不绝。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叫得累了,这才住口不骂,走进左首的树林,拣个树
桩坐下。茫然看看四周,林深叶密,星光难以照入,隐约看得到光秃秃的大石
,以及重重的树影。他此刻脑子里一片空白,全没半分计较,只是恨恨地想道
:" 林天南这老贼欺世盗名,十多年前做下恶事,如今又亲手打伤我师父,杀死
林夫人,罪不可赦。此仇不报,老子誓不为人。我若不揭开他的假面,让天下人
看看他的真面目,更枉了师父教我一场。" 想到这里,恨得极了,又忍不住破口
大骂。

  过了半晌,又想:" 灵儿凭空失踪,多半同那蛇妖有些关系,否则怎会这般
巧?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灵儿不见,它便出来?唉,老子平时鬼点子不少
,偏偏这时候没了主意,倘若这一次不见的是我,灵儿她心思细密,遇事不乱
,定有法子将我找回。" 想想实在心焦,起身穿林而出,顺着山势一路向上,走
到一处山涧边,忽听下面传来若有若无的呻吟之声。李逍遥心中一喜,见那山涧
不深,便攀缘而下,循声看去,只见乱石中赫然躺着两个人,浑身精湿,一动不
动。

  李逍遥不由得又惊又喜,大叫一声,抢上前去。那男子遍身泥水,双目紧闭
,似已昏迷过去。那女的脸色惨白,身躯僵硬,早已死去多时。果然便是林镇南
夫妇。

  李逍遥叫道:" 师父!师父!" 一搭林镇南腕脉,但觉脉息混乱,忽快忽慢
,肌肤冰冷,若不立即施救,果然是难以挨过当晚。他伸掌在林镇南头顶上一按
,催动真气。这内功虽是初练,但蜀山派乃是仙侠一流,炼气之术岂同小可?一
道真气贯入林镇南百汇穴,登时全身一颤,张开双眼。李逍遥喜道:" 师父,师
父,你老人家觉得怎样?" 林镇南目光浑浊,便似两汪浑水,盯着李逍遥看了半
晌,道:" 啊,是小……小李子……" 猛然间想起一事,双手一翻,抓住李逍遥
的手腕,叫道:" 月华!她……她在哪里?月华在哪里?" 便要挺身坐起。只是
他受伤极重,又强奔了十里,失足摔下山涧,已是极度虚弱,哪有力气坐起?勉
强挣扎了两下,脏腑震动,鼻子里流出血来。

  李逍遥心道:" 月华是哪个?" 但随即省悟:" 是了,我这位师娘兼丈母娘
的闺名叫做月华。" 只觉林镇南手掌如冰,可是十指有如钢爪一般,抓得自己腕
骨几欲断裂,忍不住啊的叫了一声,道:" 师父,师娘她……她好好的在这里
,你放心,你放心。" 林镇南头颈转侧,看到林夫人的尸体,登时记起前事,喃
喃地道:" 啊,我忘了,我忘了。月华她……她已经……" 扑的一声,又吐出一
口鲜血。

  李逍遥颤声道:" 师……师父,你……你……你等一等,我这就去……找大
夫,我去找大夫……你等一等。" 眼见半夜三更,荒山深涧,又到哪里去请大夫?

  何况林镇南受伤极重,只怕连半个时辰也难撑过,即便自己赶回苏州城,请
来大夫,只怕也已无济于事。心里又急又怕,泪水在眼眶里滚了两滚,掉落下来。

  林镇南道:" 傻小子,你哭个甚么?师父好渴,你……有没有水?" 李逍遥
连连点头,道:" 有,有!" 四下张望,抱着林镇南走出两丈,将他放到一块大
石上躺倒,又将林夫人的尸体也抱过来。而后寻了一张树叶,拢作杯子,去山涧
里舀了一杯泉水回来,喂林镇南喝下。

  林镇南喝了几口水,精神似乎好些,仔细打量了打量李逍遥,勉强笑道:"
嗯,哪里学的高明内功?不赖,不赖。可……可比我这个师父教的强得多了。"
李逍遥将巧遇酒剑仙,蒙他传功之事说了,又讲了来苏州城的缘故。林镇南点点
头,道:" 嗯,我早就晓得,你这孩子聪明伶俐,今后定有一番作为。" 李逍遥
见他受伤极重,忙道:" 师父,你别说话,先静静地躺一会儿。我……我去城里
请大夫过来……" 林镇南惨然一笑,道:" 傻孩子,你晓得甚么?" 喘了几口气
,又道:" 师父……这回是不行了,天南的气剑指厉害,我打他不过。" 李逍遥
哭道:" 你……你别胡思乱想,等伤好了,你……你……你还要教我武功……"
林镇南轻叹一声,喃喃地道:" 武功是教不成啦,逍遥,你的性子虽然略嫌浮躁
,可是秉心忠孝,是个好孩子。师父功夫低浅,没教会你甚么,有一句话,你要
牢牢地记在心里。" 李逍遥见他已是气息奄奄,心中酸楚,含泪点了点头。

  林镇南道:" 师父来西山村隐居,收你为徒,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知你
自幼雄心勃勃,盼着成为一代大侠,但大侠又岂是这般容易做的?江湖之上世情
诡险,人心难料。是非之间,有时甚难分辨,好人也许是坏人,坏人也许有不得
以的苦衷。师父年轻时自以为得志,后来遇到一桩大事,才变得这般小心谨慎…

  …你……你坐好了,师父将一段往事说给你听。" 李逍遥脸上挂着泪珠,怔
怔地点了下头。

  月上中天,夜空朗彻。林镇南眼望苍穹,幽幽一叹,果然说了一段惊心动魄
的往事出来。

  (第五章完)

  各位老兄,小弟出于不得已的苦衷,半年未贴续文,很是惭愧,在这里向大
伙道歉了。有时候来文区看见热心的同好跟帖鼓励,更觉惭愧。人生有无数的不
得已,今后也将「不得已」下去,想起来颇为无奈。

  在第五章完成之际,有两点要说明一下:

  1.小弟换了电脑,从前的排版软件找不到了,论坛的排版区不知为何,提示
我没有权限下载附件,只好到华军上下了一个。可是弄了半天也排不好,只能先
发上来了,请斑竹大人原谅。如有熟悉该软件的老兄,还请多多帮忙,谢谢了!

  2.写完第五章,此文应该有二十五万字以上了吧?也完成了近1/4 了。感觉
自己走上了歧路,H 部分越来越无味了。有时候扪心自问,发觉可能小弟当初就
不具备写H 文的条件,创作的原意或许只是写一篇仙剑文而已。哪位前辈能指点
一下,那就感激不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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