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那一抹初夏的风】(3)

**小说 2021-01-09 13:06 出处:网络 作者:[db:作者]编辑:@**小说
【那一抹初夏的风】(3) 版主评语: 色城版主 作者:thethirth 2014-3-2发表于sexinsex.net

【那一抹初夏的风】(3)

版主评语: 色城版主

作者:thethirth
2014-3-2发表于sexinsex.net
是否首发:是
字数:32007

  我想你们看腻了清新吧,知道你们等不及了,我也是,嘿嘿

  没办法,我一直觉得清新之后的肉戏,最有味道,就像肥肉上瘦肉更好吃一
样,好吧,大肉来临前,最后的准备……

                第三章

  结果那晚,朱瑜凌晨才回来。梁莫向来浅眠,楼下她妈妈似乎跟她爸爸在吵
什么,刻意压着声音,空荡的房子,楼上正好听见回音。他们似乎从没吵过架的,
这次真是破天荒了。

  第二天一早,梁莫下楼,一个人都没有。梁莫又回到楼上,打开书房的门。
果然,她爸爸就入定一样坐在那儿,垂着眼帘,姿态疲倦。梁莫走过去,趴在梁
晏兮面前,轻轻叫到:「爸爸……」

  梁晏兮抬起头,神情恍惚,看着梁莫,没有反应,一脸的疲惫,眼里朦胧一
片,深不见底,隐隐有索然的意味。

  梁莫看到她爸爸这个样子,心里一抽,伸手去触碰,快触碰到时,却不敢造
次,手就那么顿在空中。

  两个人就这么呆呆看着对方,过了半晌,梁晏兮伸舌舔了舔干涩的唇。

  梁莫看到她爸爸这个动作,脑子轰得一下,动作先于意识,手就落在她爸爸
的唇上,拇指轻轻揉抚,从下唇到上唇,动作轻柔,仿佛触摸着天鹅绒,眼睛却
是动也不动痴痴看着她爸爸。

  梁晏兮总算回神,抓住梁莫的手,「莫莫,我是爸爸。」。

  梁莫惊得站起身,落荒而逃,跑回房,坐在床上大口吸气。

  她这是在干什么!那是爸爸啊!这不是她该有的举动,可脑子全是她爸爸落
寞的神情,和薄薄的嘴唇,以及手下柔软诱惑的触感!。

  梁莫觉得自己疯了,居然会对自己的爸爸怀有那样的心思。可她就是抑制不
住想要触碰,甚至想要亲吻,若不是她爸爸及时制止,恐怕情况就不可收拾了。

  梁莫渐渐冷静下来,仔细思考着自己举动,和渴望。她是个极其理智的人,
从不让没有把握的情绪掌控自己。细细想了许久,梁莫做了个决定,既然想要,
就去得到。就这么简单。她从来是个不得委屈自己半点的人,一直想要什么,伸
手就去拿,也从来没有拿不到的。

  想到这里,梁莫顿时不再难受,反而释然了。重新回到书房,在门外靠着墙,
深深吸一口气,拿手拍了拍脸颊,不再心慌气短,平静走到她爸爸面前。梁晏兮
倒是眼神闪烁,不太自然,看到梁莫一脸淡淡了然的笑意,更加不自在了。

  「爸爸,」梁莫笑着叫道,「我想做件事,不管结果如何,你不能气我,躲
我。我只是不太明白,想弄清楚,否则可大可小。你愿意吗?」。

  梁晏兮不明所以,见梁莫说得这么认真,郑重其事,犹豫着点了点头,还没
反应过来就被梁莫吻住了。梁莫动作快而突然,力道有些大,磕得他有点疼。

  梁晏兮顿时惊得一动不动。梁莫轻轻摩挲着双唇,随着自己的意愿,伸出舌
头,缓缓舔了舔她爸爸的唇。

  梁晏兮被这一舔,惊回神,张口欲呼,「莫……」才出一个字,就被梁莫钻
了空子,舌头伸进去,生涩诱惑地探索。

  周围的空气变得热烈而暧昧,梁莫觉得陷入一个从未有过的渴望之中,仿佛
那就是归宿,想要探索到底,填满心里的空缺,满足无比,十几年来,从未有过
这样的渴望和满足。

  梁莫顿时心里一片清明,喟叹一声,完了!。

  梁莫明白过后,也不做过多的纠缠,放开她爸爸,眼睛亮亮得看一眼她爸爸,
轻叹一声,抱住她爸爸的头,在他耳边缓缓说:「现在怎么办才好呢……」。

  梁晏兮不知道梁莫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呆呆坐着,伸手抚上嘴唇,彷佛灼烫
一般,迅速放下,耳边却一直清晰回旋着那句话「现在怎么办才好呢……」。

  快到中午时,梁晏兮还是进厨房做饭。梁莫听见响动,也下楼帮她爸爸。两
个人都没提早上那一吻,只是各自都不说话。

  梁莫眼光时刻跟随着她爸爸,积极给她爸爸打下手。梁晏兮却是连看都没看
梁莫一眼,躲着梁莫的目光。偶尔碰到,也立即闪开,默默做事。

  饭吃到一半,朱瑜回来了。平时她不在中午回家,今天却不知怎么中途回来。

  梁晏兮淡淡问:「吃过了吗?」。

  朱瑜没什么表情,「没有,赶着回来的。」。

  「我去加副碗筷。」梁莫说着回厨房给她妈妈添饭,拿筷子。

  朱瑜吃了几口,对着梁晏兮,「你做的?」。

  梁晏兮点点头,埋头认真吃饭。

  朱瑜笑笑,说:「许久没见你下厨,手艺还没退化。难得。」评论的语调,
像是在对她的下级说话。

  梁莫不太喜欢她妈妈这样的口气,于是说:「妈妈,昨天刚回来,没有假期
休息休息吗?」

  朱瑜慢条斯理吃着饭,看梁莫一眼,「事情还没收尾,有一阵要忙的。」

  「哦。」梁莫实在找不出更好的话题,只好闭嘴。

  「你考试怎么样?好像要填志愿了吧?」朱瑜想起来,问到。

  梁莫含糊回答,「正常水平,志愿也填完了。过几天录取通知就该来了。」

  朱瑜放下碗,「填的哪所学校?」。

  「T大。」梁莫答完,看她妈妈一眼,等着她妈妈的反应。

  朱瑜顿时皱眉,「怎么也不跟我商量一下,这么远。什么专业?」。

  「新闻。」。

  朱瑜看着梁莫,脸色不怎么好看,「我走之前怎么跟你说的?不是要你填B
大政法专业吗?」

  梁莫埋头吃饭,口里答,「我不喜欢政法专业。」。

  朱瑜语气严厉起来,「B大有什么不好,在本城,专业又过硬。你非要跑那
么远?住校的苦日子你能过的惯?」。

  梁莫盯着她妈妈,也严肃说:「我不是小孩子,总得独立。何况,离家近,
又怎么样,你还不是照样十天半月不见人。」。

  「……」朱瑜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半晌又说,「妈妈对你未来有规划的,
我们家就你一个孩子,不是男孩也得继承家业,总不能让我们家在你这里断了吧?」。

  「我对自己未来也是有规划的。再说,你想让我随你和外公做官,也要我喜
欢,我愿意,总不能强迫我。」梁莫虽然跟她妈妈不很亲,可也从来没有这样针
锋相对过。

  朱瑜向着梁晏兮说:「我不在,你就不能管着她?由着她这么胡来?」。

  梁晏兮放下碗,看也没看朱瑜一眼,转身就上楼进了书房。

  朱瑜气冲冲跟上去,没过一会儿,上面传来吵闹声。

  「她胡来你就由着她!你就想见她跟你一样没本事,整天地呆着就好了,是
吧!你别想!你当全世界都跟你似的………」。

  「我不想跟你吵。」。

  「不吵?是,我求你跟我吵,你都不会动下嘴皮子。你恨我吧!这么多年了,
我受得了。你不死不活的样子,女儿也跟着学,现在好了?啊?」。

  梁莫听不下去,上楼对着她妈妈说:「妈妈,是我自己的决定,你别骂爸爸。」

  「你的决定?什么不学,跟你爸学坏毛病,自己拿蠢主意?」。

  梁莫不知道她妈妈会有这样歇斯底里的一面,完全不是平时冷静大气的样子。
「你骂我就好了,别句句带着爸爸。」。

  梁晏兮过来把梁莫轻轻推到门外,「莫莫,出去玩会儿,这里没你的事。」
然后关了门。

  梁晏兮冷冷看朱瑜一眼,「孩子面前,你失态了。」之后不再多说,倒了杯
水喝起来。

  朱瑜怔住,过会儿又说:「你也学会疼女儿了?我以为你这么自私的人,只
会关心你自己。」

  梁晏兮叹口气,「你这次到底想怎么样?以往都好好的,何必呢?」。

  朱瑜冷笑一声,「你就不问问我去哪了?」。 @

  梁晏兮抽出一本书翻看着,「你的事情,我不想过问。」。

  「你这绿帽子戴得可真心安理得。」。

  「那你想我怎么样?跟你离婚?」梁晏兮从书本里抬起头,神情倦倦的。

  朱瑜变了脸,「离婚?你早想着这出了?」。

  梁晏兮继续看书,「你不就是想我先说嘛。」。

  朱瑜过了许久,回复冷静的语气,「耗到现在,我知道你也累。不过,也不
是说离就离的。」

  梁晏兮了然于心,不回话。这么多年了,也不差后面几十年。

  在诡异的气氛中,梁莫总算熬到开学。朱瑜还是每天忙碌,常常不见人影。
梁晏兮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渐渐地也不躲梁莫了,只是也不如前一段那么
亲密。

  梁莫自知不能操之过急,却也是成竹在胸,既然是她想要的,费尽所有,也
是要拿到的,再艰难,也断没有放弃的念头……

  再说,她爸爸的性子,她十分清楚。就连跟她妈妈这个名存实亡的婚姻,他
都可以默默承受这么多年,要说是懦弱,不如说是懒得思变。任何事情,若是不
上心,再怎么坏,也只是任其摆在那儿,生根发芽还是腐烂变质,都无所谓。

  只是,开学前两天,朱瑜回家,直接下了通牒,「去B大报道吧。我都打理
好了,你的成绩进去也是绰绰有余。」。

  梁莫想反驳,她妈妈根本没给她机会。梁莫却暗自打定主意,这次得由着她
自己来。

  梁莫等她妈妈出门,就找梁晏兮。

  「爸爸,我不想读B大。」。

  「不想读就不去,你妈妈总不能绑着你去。」梁晏兮本来也不喜欢朱瑜一手
包办梁莫的事情。

  「那你得帮我。」梁莫语气里多了亲近和撒娇。

  梁晏兮笑,「怎么帮?你有通知书,直接去T大报道,没人敢拦你。」。

  「你陪我去怎么样?妈妈说不定真拦着我怎么办。」梁莫一脸认真。

  梁晏兮思考半晌说:「也是。你第一次离家这么远,没人陪着也不放心。」

  梁莫高兴凑到她爸爸身上,「是啊。我第一次上大学,紧张。」然后快速亲
了一下她爸爸嘴角,「谢谢你,爸爸。」不待梁晏兮反应,快速离开,脸上尽是
得逞的笑……

  梁莫拉着她爸爸赶到车站,由于出来的急,只有软座,慢车。梁莫也不管,
反正就十几个小时,一觉睡过去就到了。火速买票上了车,梁莫兴奋地像是去轰
炸地球。

  梁晏兮安置好行李,坐下,见梁莫这么高兴,心情也好起来。

  「妈妈知道了,会不会追过来?」梁莫笑着问。

  梁晏兮也笑,「恐怕顾不上。」。

  梁莫把头靠向她爸爸。梁晏兮身子一歪,躲过了,有些不自在。

  梁莫眼睛一眯,颇为难过说:「爸爸……」。

  梁晏兮缓缓转过来,梁莫立马靠上去。

  沉默了会儿,梁莫拿起她爸爸的手,握住,轻轻玩耍着,沿着手指,手心,
细细数着纹路。梁晏兮微微一颤,收回来,握成拳,放在自己腿上。

  梁莫追过去,再次握住,小手包着大手,格外显眼。

  梁晏兮转头,盯着梁莫,半晌说:「莫莫……」却没有下文。

  梁莫抿嘴一笑,也盯着她爸爸,问:「你想说什么?」。

  梁晏兮侧过脸,不敢对视梁莫,「我是爸爸。」。

  梁莫靠近些,头搁在她爸爸肩上,说:「我知道。」声音清晰坚定。

  到了晚上,梁莫靠着她爸爸的肩睡着了。梁晏兮轻轻移开身体,找了件外套
给梁莫搭上,顺手掳了掳她前额散开的头发。

  梁晏兮出神看着沉睡中的梁莫,浅浅的呼吸就在鼻端,带着少女的香甜,唇
微微张着,时不时往他脖子靠近些。恍惚记起那天那一吻,柔软甜腻的味道,就
扑面而来,海藻一样在心底蔓延疯长……

  裤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梁晏兮面上一滞,赶紧移开眼神,拿出手机,是
朱瑜的号码,接通。

  「你们在哪儿?」直接就是质问,语气里有着急,也有火气。

  梁晏兮不慢不紧答道,「在车上。」。9

  「你们在车上?去哪儿?」。

  「送莫莫去学校。」。

  「学校?不是说好了就读B大,你犯什么浑?她胡闹,你也跟着胡闹?赶紧
回来!」

  「已经在车上了,回不来。」。

  「你可真是……我懒得跟你说。让莫莫接电话!」。

  「她睡了。」。

  「梁晏兮!你……好,我跟你说不上,你就等着毁了她,就安心了是吧!」

  「挂了,我困了。」梁晏兮不等朱瑜再说话,挂断,然后抑制不住般小声笑
了起来,恶作剧的小孩一样。

  上午九点多,车到站。T大在站上设有新生接待处,梁莫和梁晏兮还有十几
个新生一起坐校车去了学校。

  登记处已经排了很长的队,梁莫拿着通知书和其他证件在一边排队,梁晏兮
拖着行李站在一旁。

  这时梁莫电话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喂,谁?」。

  「梁莫,我是秦宋。」。

  梁莫惊了一下,他什么时候有她的号码的?

  「什么事?」。

  那边似乎笑了下,之后传来秦宋的声音,「你就不问问,我怎么知道你的号
码?我怎么会现在给你打电话?」。

  梁莫皱眉,「不想知道。到底什么事?」。

  「唉,你真是冷静,要世界末日了,看你还能不能这么冷静。」。

  梁莫不耐烦起来,「再不说,我挂电话了。」。

  那边沉默许久,还是没声音。梁莫果断挂掉电话,有点不悦。秦宋不是这种
无聊的人,打电话来,却不说正事,尤其秦宋不会烦她。

  梁晏兮随口问:「谁啊?」。

  梁莫转过头笑,「一个同学……」还没说完,就看见几米开外,秦宋站着看
她,满脸笑,清爽干净,耀眼无比。

  「我们又是同学了,梁莫。」秦宋依旧笑得灿烂,越来越近。

  「还真是巧。」梁莫不冷不热说,眼睛却微微弯起,溢出笑意。的确是意外,
这样都能遇到他。

  秦宋看看梁晏兮,梁莫考试时见过几次,看不出年纪,拿不定主意该怎么称
呼,于是看看梁莫,示意她介绍。

  梁莫没说话,前面轮到她了,拿着证书站到窗口,办理登记。

  秦宋开口问:「您好,我是莫莫高中同学。」。

  梁晏兮淡淡笑了笑,「我是莫莫爸爸。」就不再说话了。

  秦宋暗自打量了梁晏兮几眼,若不是他亲口说,别人怎么都看不出来这个气
质出众,身材颀长的英俊男子是梁莫的爸爸。但两个人的气质神态倒是如出一辙,
淡然雅致,不可冒犯。

  梁莫拿着手续过来,「要先缴费,还要领床上用具。」。

  「我知道缴费处在哪里,跟我来。」秦宋说,「我昨天就报道了。跑了好几
个地方,幸好有师兄师姐帮忙才找到。」。

  三个人办完入学登记,找到宿舍楼,领完东西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

  梁莫的寝室在四楼,秦宋满怀抱着被子,梁晏兮提着两个行李箱。

  梁莫手里空空的,上楼时对秦宋说:「我拿一床吧。」。

  「不用。」秦宋躲过,轻松说,「被子又不重。」。

  寝室里其他三个已经来了,床也铺好了,只有两人在做清洁,另外那个不知
去哪了。

  梁莫进门,其他人都过来打招呼,帮着放东西。

  「我叫王莹,湖北人,你呢?」其中一个个子不高的女孩主动爬上床帮梁莫
铺床边说。

  梁莫本来看到两米高的床就有点怕,正好王莹来帮忙,她也不推辞,「梁莫。」

  「嗯?」王莹高高地跪在床上,显然没听清楚。

  「我说我叫梁莫。」梁莫重复了一遍。

  王莹笑着说:「看你就知道是个乖乖女,说话这么小声。」然后拍拍手,从
床上下来。

  梁莫只笑了笑说:「谢谢。」。

  「没事儿!以后要一起住四年呐,这么客气干嘛。」。

  梁莫望着两米高的床,暗叹,四年呐!

  另外一个女生一直沉默着,拿拖把拖地。梁晏兮和秦宋也帮不上忙,就去走
廊上等着。

  收拾妥当之后,梁莫就出去了。

  梁晏兮问:「钥匙带了吗?」。

  梁莫点头,「去吃饭吧,都过中午了。」。

  梁晏兮转向秦宋,「一起去吧。谢谢你帮忙。」。

  秦宋一笑,「难得我和莫莫高中大学都是同学,叔叔不必这么客气。」

  秦宋建议,三个人去了学校附近的小馆子随意吃了饭。

  秦宋回学校,梁晏兮带着梁莫买生活用品。梁莫向来不怎么逛街,买东西自
然也是速战速决。逛了一遍超市,基本该买的都买了。

  回程的票是一早买好的,下午五点的。梁晏兮拦了出租车,把买的东西放进
去,对梁莫说:「回学校吧。我马上也该去车站了。」。

  梁莫看着她爸爸,张了张嘴,最后快速抱住她爸爸,在他耳边轻轻说:「我
国庆回去看你。」

  梁晏兮没说什么,只拍了拍梁莫的背,然后推开她,看着她坐进车里,在街
角转弯不见,然后转身拦了另一辆车,快速离开。

  梁莫回了学校,收拾好书架衣柜,已经累得不行,想睡会儿,可是看看近两
米高的床,又算了。

  寝室里的另外三个人却在晚上齐齐回来。王莹主动介绍另外两人,仿佛她自
己不是新生。

  开始见过的那个叫杜婉,是云南人,不怎么爱说话,白净的瓜子脸,个子比
梁莫稍稍矮一点,也算是个漂亮的人……

  另外一个叫罗丽丽,上海人,有点胖,说话总笑着,礼貌周到,跟王莹倒是
很亲密。

  梁莫淡淡问好之后,就不再多说什么。寝室里就只有王莹跟罗丽丽谈笑的声
音。

  梁莫实在撑不住了,草草洗了澡,盯着床,呆看了许久,还是咬着牙爬上去,
期间腿都在发抖。

  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其他人都上床了,梁莫还是没能睡着。拿出手机,拨
梁晏兮的号,刚要接通又立马挂断。梁莫想她爸爸连着折腾了两天没睡,这会儿
还在车上,该让他好好休息才是。

  实在睡不着,翻腾到半夜,晚上又没吃饭,肚子也饿了。梁莫抖着腿下床喝
了盒牛奶,呆呆看着床顶,没过多久就有了睡意,暗想,果然是她爸爸每晚一杯
牛奶的习惯在作怪。

  第二天,梁莫一直睡到中午才起床。打电话给她爸爸,梁晏兮已经到家了。

  去食堂看了一圈,着实难以相信那是给人吃的东西,梁莫皱眉去超市买了点
饼干和面包准备将就当午饭……

  晚上班会,辅导员是个三十岁上下的年轻男人,操一口北方味儿的普通话,
语速极快。让班上三十多个同学自我介绍,之后就解散了。

  因为是新闻专业,女生比男生多了大半。都是新生,大家不怎么熟,都只跟
自己寝室里的人抱团。

  梁莫独自回了寝室,也不知道干什么,呆坐着。其他人陆续回来,各自在书
桌旁坐着,只有几米见方的地盘是她私有的,梁莫怎么都觉得别扭,什么都在别
人的视线内,没有一点隐私可言。

  王莹问梁莫昨天送她来的人是谁,梁莫说是家里的亲戚。王莹就夸张得跟罗
丽丽讲梁晏兮有多帅,多有气质。

  梁莫坐不住,出门下楼,朝外面走。校园里四处都是人,三两结队,独独她
一个形单影只。

  上大学的那一点点新鲜感随着烦躁消失殆尽。寝室条件不算差,但跟家里比,
却是天壤之别,没有空调,没有大床,没有个人空间,没有随处可见的梁晏兮。

  才离开一天而已,梁莫却觉得无法忍受,浑身都不自在,躁动不安。以前总
觉得跟她爸爸不亲,现在才知道,十几年朝夕相处日日相对,早已经习惯了身边
有这么个人,沉默安静,抬眼就能看见,吃他做的饭,穿他洗的衣,喝他倒得牛
奶,听他淡然轻柔的声音………

  何况,他们的关系正在改善期,比以往什么时候都和谐亲密,现在却生生断
开,相隔千里。梁莫拿出电话,拨过去……

  「怎么了?」梁晏兮低低地声音传过来,什么时候都波澜不惊,光听声音就
能感觉到他的姿态,闲闲坐着,拿一本书,眼帘低垂,神情淡然,思绪不知在什
么地方。

  梁莫沉默许久,想象着她爸爸的一切。「我想回家。」。

  梁晏兮似乎笑了,慢慢说:「才离开一天就想回来,往后还有四年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还有四年。」梁莫喉头发涩……

  「是啊……怎么办,还有四年。」梁莫喉头发涩。

  「莫莫,要坚持,你自己决定上T大的。做事不能半途而废,何况现在才开
始。你不是说要独立吗?」。

  梁莫深吸一口气,「我想你。」。

  「……」梁晏兮的声音过来会儿才响起,「莫莫,爸爸也想你。」。

  梁莫笑了,「我知道。」。

  「什么?」。

  「我知道你也想我。」梁莫快速说完挂断电话,心情好不少。是啊,不能半
途而废,要独立,就要在她妈妈看不见的地方。

  接下来一个月都是军训,梁莫克服自己的习惯,忍受住寝室的种种坏处,尽
量融入大学生活。可是她是在无法忍受食堂的饭菜,跟王莹她们去过一次,打了
饭,盯着餐盘许久,还是无法动筷子下咽,最后还是倒垃圾桶里。之后就一直在
校门外的小馆子里吃,虽然不如大餐厅,更比不上家里,但至少比食堂好很多。

  王莹还笑她娇气,见梁莫不说话,也不再说什么。寝室里的人自然又跟她疏
远不少。梁莫不觉得有什么关系,朋友这个东西,她从来都不苛求梁莫的体力其
实还算好的,挺过军训应该不是问题,可她偏偏最怕热,一点儿都受不了。每天
坚持到中午就不行了,拼了全力才说服自己不走人。可她们班的教官偏偏是个最
严厉的,一点懒都不能偷,动作一点不到位就来亲自纠正,完全把她们当准军人
训练。

  勉强熬过三天,梁莫就想请假,但又找不出理由,只好生生受着。

  这天教官总算有点良心,中途休息十分钟,梁莫拖着疲惫的身体到树荫下,
恍惚看到秦宋在那边冲她打招呼,她没戴眼镜看不清楚……

  王莹和罗丽丽也跟着过来,拿起水就喝。

  梁莫脸色有点难看,「你拿的是我的水。」。

  王莹看了看瓶子,说:「好像是哦。对不起。」笑着把水还给梁莫。

  梁莫接过来也不喝,过了会儿放在地上。

  教官吹哨,又集合训练,一直到中午。梁莫口渴,又怕热,皱着眉咬着牙挨
到解散。别人都蜂拥挤出田径场,梁莫实在忍不住,坐到树荫下先歇歇。

  一瓶水递到她面前,梁莫抬眼,看到秦宋被太阳晒得通红的脸,头发湿湿的
垂在前额,笑着看她。

  梁莫接过来,拧了几下拧不开。秦宋坐她身旁,把水拧开再递给梁莫。梁莫
急急喝了几口,才说:「谢谢。」。

  秦宋凑近脸说:「送你救命的水,你就俩字还?」。

  梁莫皱眉,移开一点,「多少钱,我给你。」。

  秦宋叹气,「算了,还不如要两个谢字呢!」。

  梁莫起身,「我先回去了。」浑身都是黏黏腻腻的汗,她得先洗洗,虽然下
午同样又是一身汗。

  秦宋跟上来,「梁莫,我们好歹也同学三年,现在又一个学校,你就不能对
我友好点?」

  梁莫继续大步走,「我没拿你当敌人。」。

  秦宋大步抢到梁莫前面,「那也不能总不给我个笑脸吧?」。

  梁莫无奈停住,冲秦宋咧咧嘴,「行了吗?」她现在急着回去洗澡,他一定
要这个时候缠人吗!

  秦宋也咧嘴,露出一排白牙,在阳光下森森晃眼,「有进步。」。

  梁莫不再理他,转身就走。

  有时候你发现身边有一个认识的人,之后那个人就会时时出现,似乎世界变
小了,哪儿都能遇上。梁莫记起小时候在电视里知道了麦芽糖是个什么东西之后,
那段时间书本上,广告上,似乎到处都在说麦芽糖。她还为此纳闷好久。

  如今又是这样,秦宋好巧不巧又跟她一个学校,T大的面积算是大的,可她
却处处都碰着秦宋。军训,回寝室,去礼堂,甚至校门外的小饭馆,哪儿都有他,
梁莫想绕着走都不行。

  秦宋的开场白总是两个字「好巧」,似乎真的是巧遇。梁莫倒不是讨厌秦宋,
可怎么都觉得不爽,仿佛被跟踪一样。可她也不能让人家滚吧,大路朝天,又不
是她家的。

  这几天下了场雨,梁莫心情极好,军训也接近尾声,意味着国庆要来了。读
高中的时候,梁莫没觉得放国庆假有什么值得高兴的,现在她却开心得想唱支山
歌来给党听。

  寝室里的王莹和罗丽丽准备结伴出去旅游,地方都选好了,去云南。可杜婉
这个正宗的云南人却不回家……

  放假前夕,梁莫给梁晏兮打电话。通了许久,梁晏兮才接。

  「莫莫。」。

  「我明天就回来了。」梁莫嘴角噙着笑。

  「嗯?哦,莫莫,爸爸现在不方便,等下再说好吗?我等下给你打过来。」
梁晏兮声音有点急,那边似乎有女人的尖叫声,之后电话就断了。

  梁莫攥着电话,心一沉。过了半个多小时,梁晏兮的电话才打过来。

  梁莫试探问:「出什么了事了吗?」。

  「没什么,刚刚在外面。」。

  只是在外面?为什么挂断电话?她爸爸何时也会撒谎了?梁莫心里想着,嘴
上却只说:「我明天就回来了,放十天假呢。」。

  「哦,是啊,国庆来了。」过了会儿,又说,「莫莫,爸爸可能国庆不在家,
你可以不急着回来。」。

  梁莫沉默半晌,压下气,「你要去哪儿?」。

  「嗯,去一个朋友那儿,他出了点事儿,我去帮忙。好不容易放假,你又才
军训完,和你的新同学们一起,出去好好玩玩。」。

  梁莫说:「嗯,也好。都没一个人出去旅游过,试试也好。」。

  「那好,自己小心安全。莫莫……」那边过了会儿,「家里没有你在,真是
冷清不少。」

  梁莫没有半点高兴,她爸爸这是心虚呢,拿糖哄她?还不舍得说句想她了!

  梁晏兮又说:「那就这样,再见,莫莫。」。

  「嗯,再见。」。

  梁莫放下电话,只觉得手指冰凉,明着说不让她回去?躲她?骗她?他有事
瞒着她!

  国庆期间,梁莫哪儿也没去,没心情,也没兴趣,就整日泡在图书馆里。杜
婉每天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什么,梁莫跟她几乎没碰什么面……

  这天晚上,梁莫洗完澡正准备睡觉,突然听见门响,似乎有钥匙声,过了会
儿有什么东西撞在门上了。梁莫过去打开门看到杜婉瘫倒在地,身上穿一件紫色
短裙,高跟鞋掉了一只在旁边。

  梁莫半扶半抱把杜婉弄进屋,让她靠着桌子坐好

  杜婉明显喝多了,浑身的酒气,脸上的妆也花了,红红绿绿乱七八糟一片,
这样的杜婉跟平时不太一样,是完全判若两人。

  梁莫笑了笑,这世上的人怎么都是戴着假面生活的。

  梁莫不会照顾人,也不能看着杜婉就这样。手忙脚乱给杜婉洗了脸,去隔壁
寝室借了张躺椅过来让她睡。好在杜婉醉酒并不乱吼乱动的,只是沉沉睡着。

  第二天一早,杜婉醒来,欲言又止看着梁莫。

  梁莫有点好笑,「放心,我没想你解释什么。」

  杜婉犹豫再三,只是谢过梁莫,就没再说什么。

  过了两天,杜婉主动跟梁莫说话,开口却是,「你可以借我点钱吗?」。

  梁莫想了想,问:「你要多少?」。

  杜婉沉默半晌说:「三千。」。

  梁莫不是缺钱的人,她外公在世的时候每年定期给她存一笔压岁钱,这么多
年来,她从来没动过。她妈妈也另给她开了个户头,也是每年都在往里面存钱,
数目究竟是多少,她也从来没去查过。

  梁莫读大学因为是背着她妈妈来的,用的都是她爸爸的钱。她爸爸把一学期
的钱都给了她,而且他并不清楚读大学一个月的生活费用要多少,所以只管多,
不会少。

  三千对梁莫来说不算多,但也不可能就这么随便借给别人。梁莫问:「急用?」

  杜婉点点头,「我也是没办法,不然也不会借钱。」。

  梁莫看了看她一身有点招摇的裙子说:「钱我有。只不过你要说清楚做什么
用,若是正当用途,我自然会借你。若是只是为了享乐,那我只能说抱歉。」。

  杜婉苦笑,「我学费都是贷款,哪会去享乐,这些东西都不过是上班的必备
品。昨天打破了一瓶96年的柏图斯,要四千多,老板说已经是优惠价了。我上
哪去找这么多钱陪。」

  CH。Petrus酒中之王,产量少,历史悠久,价格更是昂贵,用黄金
液体来形容也不为过,不少人都喜欢收藏。梁莫记得她爸爸就有一瓶82年的,
宝贝似的藏着。杜婉打的那瓶估计还不算是顶级的酒,以她连学费都交不起的情
况要赔,也是难事。

  「我现在没有这么多,你什么时候要,我取了给你。」。

  「下午五点。」杜婉感激地说。

  梁莫取了四千给杜婉,杜婉推辞只要三千,说剩下的她用工资抵。梁莫淡淡
说:「你欠着我是欠,欠着酒吧就得看人脸色,你自己选。」。

  杜婉接过钱,「我下个月,不,下下个月一定还你。」。

  「好。」梁莫并没有说什么宽慰的话,每个人都有自尊。杜婉说下下个月还,
不管怎么凑到钱,是在维护她的尊严。梁莫自知要是拒绝,那就是在托大,伤人。

  之后杜婉还是每天下午就出门上班,只是没再躲着梁莫,半夜回来有时还带
些点心。

  梁莫一个人不是寝室就是图书馆,也挺无聊,于是就买了个笔记本,消磨时
光。

  国庆中途,梁莫打电话回家,没人接。梁莫暗想,她爸爸或许真的去了别处,
像他说的,是朋友出事了。晚上,梁莫又拨了一次,电话才通就被接了。

  「喂?哪位?」低沉轻柔的声音传过来。

  梁莫攥着电话,咬紧牙,不说话。

  「请问哪位?」。

  那边顿了一会儿,迟疑问:「莫莫?」。

  梁莫还是不说话,等着那边挂断,才狠狠摔掉手机,呆坐了许久。杜婉回来,
也没多话,捡起摔成三半的手机,又装好,放到梁莫桌子上,「还好没烂。」。

  梁莫突然问:「若喜欢一个人,要怎么让他明白?」。

  杜婉呆了呆,笑道:「我没什么经验,但是多接触,对他好,他肯定就能感
受到的。」

  梁莫突然笑了,是啊,他们隔这么远,时间和空间都是阻碍,她还要读四年
书,难道就这么分开四年,连节假日匆匆一聚都被要他躲过?但她答应了不回去,
出去玩,就不能食言。并不是梁莫坚持什么道德操守,而是她明白对付她爸爸,
永远不能跟他来硬的。

  第二天上午,梁莫找准了时间,打电话给她爸爸。

  「爸爸,我钱包掉了,银行卡都在里面!」梁莫尽量让语气焦急些,暗想,
她本来不撒谎,少有的几次却都是对着她爸爸。

  「莫莫,别急。你现在在哪儿?不是出去旅游了吗,怎么钱包掉了?」。

  「我刚回学校,钱包就掉了,不知道在哪儿掉的。」梁莫挤出点哭腔,「我
们寝室一个人都没有,我想回家……」。

  「莫莫,别哭!」许是梁晏兮从没见梁莫哭过,声音有点慌乱,「你先打电
话给你们辅导员,或者同学,看能不能借点钱。」。

  「没有同学号码,现在是放假,他们都不在。」。

  「莫莫,你等下。」。

  之后就是电话忙音………

  过来十几分钟,梁晏兮打电话过来说,彭博给送钱过来,下午的飞机。

  梁莫觉得有点累,如何谋划,如何努力,最后的效果还是一样,只因为对象
是她爸爸,是梁晏兮。

  彭博来得很快,给梁莫了张卡,她爸爸办的。梁莫苦笑,又多一张卡。

  梁莫跟彭博年龄相差十几岁,好在梁莫不小孩子,两人还算投契。梁莫话不
多,对着彭博却常常能聊上几句,也不避讳什么……

  「犒劳你送钱来救我命,我请你吃虾。」梁莫拉彭博去了校门外的小馆子,
麻辣田螺和口味虾做的一绝……

  彭博辣得眼泪直流,喝下杯酒问:「这红鲜鲜的,比川菜都辣。以前怎么不
知道你这么能吃辣?」。

  梁莫眼一眯,边剥虾边说:「以前,都依着我爸爸。他半点都沾不得辣。」

  彭博扬起半边嘴角,似真似假地笑道:「梁先生那是不食人间烟火。」。

  梁莫斜斜看彭博一眼,「我爸爸是个人。」。

  彭博大笑,「是,是,是……」

  之后彭博就没再提梁晏兮,两个人吃喝到半夜,梁莫滴酒未沾,彭博恁是酒
量好也有点醉意。

  「你住哪?」梁莫问,不太确定彭博是真没醉还是装的。

  「还没定酒店呢!」彭博身子歪了歪,「我可没喝醉,脚踩滑了。」。

  梁莫白他一眼,拦车去了。算了,她还是做回好人,送他一程。好歹彭博也
救过她几回,开家长会一次,收留她一次,这次又送钱来给她,都比的上三救姻
缘了。

  去酒店开房时,前台小姐把他们看了又看,把彭博的身份证对了又对,还问
他们是什么关系。彭博咧嘴一笑,豪气万丈,「我是她舅舅!」前台小姐就被震
住,火速开了房。

  梁莫本来要回学校,彭博说太晚了不放心,于是又豪气万丈说,我付钱,给
外甥女也开一间!

  梁莫想,不用睡那张两米高,一米宽的床,住酒店正好。于是也就同意了。

  第二天彭博送梁莫回学校,就走了。梁莫进寝室,杜婉含笑从阳台过来问:
「就是那个人?」

  梁莫愣了愣,明白过来,笑了,「不是他。」。

  杜婉也笑,「看着也不像,大你好多的样子。」。

  梁莫没说什么,彭博看着也就大她几岁的样子,她爸爸跟她却是差着二十二
岁。

  一学期过了大半,梁晏兮都没主动打过电话。梁莫也沉着气,不联系她爸爸。
元旦快到时,学校有个晚会,全体新生都会参加。班上准备着出节目,梁莫被迫
也参加了。本来是个小合唱,但班上的人都不是专业的,练了许久还是唱得乱七
八糟的。

  班长是个高个子男生,叫张宁生,上课时常坐梁莫身边。他提议干脆不要合
唱,让梁莫出个节目。梁莫开始拒绝了,后来架不住他老来烦她,就答应了,本
来是想拉小提琴,但琴没带,加上一年多没拉,手也有些生,于是就挑首老歌唱
《SomewhereOverTheRainbow》。

  算算日子,梁莫发现元旦居然就是她的农历生日。改了主意,给她爸爸打电
话。

  「元旦来学校看我吧。」梁莫其实是个记仇的人,一边恨得牙痒痒,一边天
高云淡跟她爸爸撒娇。

  「莫莫,眼看就放寒假了,爸爸还是不去了。」。

  「元旦过不过不重要,我十八岁生日,你总该陪我过吧。」

  「……」。

  「从小到大,我生日,妈妈没记住过,你也记不住……」。

  「我没忘,莫莫……」。

  「我也就过这么一个生日而已……你宁愿闲在家里,也不愿意陪我过生日。」

  「莫莫,那爸爸来就是了。你要什么礼物?」。

  「你看着买吧,人来就好。」

  梁晏兮来的时候,梁莫正在彩排。梁晏兮在梁莫寝室等了许久,梁莫一直没
回来,说是走不开。

  王莹热情招呼着,「要不您跟我们一起去看晚会吧!今晚还有梁莫的节目呢!」

  晚会七点半就开始,梁晏兮只好跟着杜婉王莹她们去礼堂,王莹本来要梁晏
兮去前面坐,梁晏兮拒绝了,在最后排坐下……

  梁莫的节目在中间,前面有几个舞蹈、相声,还有一个武术节目,算是热场。

  梁晏兮看着学生生涩又有趣的表演,很是投入。

  这时,主持人报幕,「接下来,请欣赏广电5班的梁莫给大家带来的《So
mewhereOverTheRainbow》」。

  音乐响起,并不是那首曲子。梁莫一身红色抹胸短裙,头发随意散在后面,
灯光下,莹白的肌肤更是显眼……

  梁莫扫视一圈,看到王莹和杜婉身边并没有梁晏兮,最后眼光落在最后面,
缓缓开唱。

  「你是一间美术馆你的脸谁来看你都不能管随便我左顾右盼不耐烦我也要看
爱你是我的习惯不管你未来怎么办不能偿还不用交换……你喜欢不如我喜欢你的
不满成全我的美满左等右等你爱我不如我爱你不为谁带来什么麻烦我悲伤不等于
你悲伤那么简单就把这情歌乱弹你来听我来唱……」。

  王菲的《你喜欢不如我喜欢》,字字缠缠绵绵,句句是爱,是不能改变的执
着。梁晏兮呆呆看着台上的梁莫,耀眼,青春,美丽,眼神执着盯着他,字字句
句都冲着他,涌入耳朵,沁入心底,犹如一张密网,受不住,逃不开。

  梁晏兮觉得胸腔里有一股气,直憋得他无法呼吸,脑子缺氧,像是被一枪击
中,濒临死亡,无法动弹。

  这时,有人上台献花,梁晏兮恍惚认得是梁莫的那个同学。总算缓过来,立
马起身要朝外走。

  「站住!」梁莫见她爸爸要走,急急喊出来,匆匆说了句「抱歉」,然后下
了台,从后台跑出去。台下轰然大乱,秦宋苦笑着下了台,主持人出来圆场,急
忙上下一个节目。

  梁莫跑到礼堂前面,找了一遍,不见她爸爸人。本来没想这么做,可她爸爸
是个什么样的人,重不得,轻不得,要她怎么办。终究是选了个烂俗的方法,告
诉他,可他却逃得远远的。

  如今冬至都过了,梁莫穿着露背的短裙,忍着寒冷,想着讨好他,现在却是
再也忍不住牙关相扣,冷地发抖。梁莫心里委屈得不行,却还是忍着眼泪,打电
话给她爸爸。

  小夜曲的铃声在身后响起,那是她爸爸的铃声。梁莫急急转身,她爸爸就站
在大厅拐角的阶梯旁,高瘦颀长的身影隐没的黑暗中……

  梁莫缓缓叫:「爸爸……」。

  黑影动了动了,还是走过来,脱了大衣给梁莫穿上。梁莫吸吸鼻子,在她爸
爸怀里仰头笑了。

  梁晏兮看着黑暗里梁莫仰起的笑脸,眼睛亮亮地注视着他,仿佛璀璨的钻石,
终究只得轻轻叹息一声,「先回去把衣服换了。」。

  梁晏兮送梁莫回寝室时,楼管阿姨眼神怪异地看了他们好几次。梁莫也没理
会,仍是欢喜地拉着梁晏兮,腻了一会儿,让梁晏兮保证不会走才上楼。

  换了一身厚衣服,梁莫下楼,看到她爸爸还在那等着,高兴跑过去拉他。

  梁晏兮看着梁莫,皱眉说:「脸色这么青,怎么不戴围巾?」。

  梁莫不以为然,笑着靠进梁晏兮怀里,「忘了。」。

  梁晏兮无奈,拉过梁莫的手握着,「手套也不戴!」。

  梁莫看着梁晏兮,目不转睛一直笑。梁晏兮有些赧然地转过头,不看梁莫。

  梁莫轻咳一声,止住笑,说:「我还没吃饭呢,好饿啊!」。

  梁晏兮这才转过,问:「下午到现在一直没吃?」。

  梁莫点头,表情苦哈哈的。梁晏兮斜她一眼,抿着嘴不说话。

  梁莫摇了摇梁晏兮的手,「我真的饿!」梁晏兮叹气,「走吧。」。

  梁莫想吃涮羊肉,梁晏兮说离学校太远,想就在附近吃,架不住梁莫摇首乞
怜的样子,还是打车去了最有名的馆子。没想生意太好,没位子了,又只得转战
其他地方,来来回回跑了三个馆子才坐下来。

  梁莫已经是冷得小脸乌青,梁晏兮皱着眉给她倒杯热水,「快喝下去,暖和
点!」

  梁莫听话喝了,样子十足的小可怜,完全不是平时的冷静淡漠。梁晏兮心里
一软,拉过梁莫的手捂在怀里,看她好点,才松一口气。

  羊肉和汤锅上来了,梁莫伸手就捏起一片,刚要放进嘴里就被梁晏兮拍掉了。
梁晏兮瞪着她,有些生气,「生的你也吃!」。

  「能吃。」梁莫笑着又捏起一片,对着灯光,「你看,比纸还薄,而且没有
腥味的,像吃水果。」。

  服务员也笑着说:「这位小姐说是。我们店的羊肉都是精选的,每只羊身上
就那么三四块肉能做涮羊肉,而且都是经过清洗冷冻的,绝对干净,可以生吃的,
一点肉味儿和腥味都没有,不信您尝尝!」。

  梁晏兮向来忌口,不惯吃乱七八糟的东西。梁莫倒是生冷不忌,只是口味和
洁净极挑剔。

  服务员看梁晏兮没动,也不好再劝,布好菜就走了。梁莫是真的饿着了,等
汤沸了就立马涮肉,吃得极其投入。梁晏兮看她吃得高兴,自己也动筷子涮了几
片,但大多时候还是看着梁莫吃。

  梁莫食量其实很小,这会儿是饿极了,不管不顾吃得停不下来。梁晏兮有点
担心她撑着,看她因此脸色渐渐后润起来,也没就没管,任她吃。

  梁晏兮看梁莫吃得差不多了,开口说:「莫莫……」。

  梁莫抢道:「我的礼物呢?」。

  「先前放在寝室里了。莫莫,爸爸想跟你谈谈。」。

  梁莫喝茶漱口,不搭腔。梁晏兮几番措辞才缓缓说:「莫莫,你这样是不对
的……」

  梁莫打断他,目不转睛问:「我哪样?」。

  梁晏兮撇开脸,「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梁莫「嘁」一声,「我不知道。」。

  梁晏兮无奈叹气,「你非要我说,那好。」似乎下了决心一样,看着梁莫说,
「那次,你吻,吻我,还有刚刚的那首歌。这都不是女儿该对爸爸做的。」。

  梁莫笑起来,「不枉我费心,还那么俗气,学人唱情歌,好在你总算明白。」

  梁晏兮皱眉,被梁莫笑得有些恼,「这不是重点。」。

  梁莫停住笑,凑近她爸爸,认真无比,「这就是重点,我爱你。你知道的。」

  梁晏兮深深吸气,想不到梁莫会这么直接,咄咄逼人,沉默好久才说:「可
我是你爸爸。」

  梁莫不屑,「我爱你,不过恰好你是爸爸,我是女儿。这有什么关系。」

  梁晏兮被逼得无话可说,他低估了梁莫的勇气和爱,也找不出正确的言辞来
驳斥梁莫的逻辑。

  是啊,不过恰好,他是爸爸,她是女儿,跟爱有什么关系。可他是成年人,
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乱伦的罪名,不是一个才刚满十八岁的女孩可以承受的。
她生命的精彩才刚刚开始,以后会遇到许多其他的男人,或许,她也会陷入甜蜜
的恋爱,而不是被禁忌的感情束缚,毁了一生。

  「去爱别的人,追求符合伦理爱情。」梁晏兮冷言丢下一句,沉默起身,头
也不回,再次离开。

  梁莫看着她爸爸又一次逃地远远地,缓缓趴在桌子上,只觉疲惫,浑身的斗
志都消失殆尽。这样追逐,有多累,只有她自己知道。

  没过几天,梁晏兮收到一封彩信,一张照片,梁莫和一个男孩子,头挨着头,
背后是小胡同里的一个什么潮流店。男孩子样子看着清秀极了,面对着镜头,眼
睛却看着梁莫,有些羞涩。梁莫眯着眼,咬着唇角,眼神犀利,像是在讽刺什么,
直直看进梁晏兮心里。

  照片下面一行字:我男朋友,长得还行吧,给你鉴定下,得空回个评价,我
好决定用不用换。

  梁晏兮呆呆看着照片半晌,苦笑,过了许久,还是回到:只要你喜欢就好。
没过几分钟,收到信息:我喜欢什么,你知道。

  梁晏兮呆坐许久,翻箱倒柜,最后在梁莫房里找了本相册出来。一家三个人
都不是爱照相的,所以照片不多,寥寥几张还是很多年前的。梁晏兮一页页翻着,
速度极慢,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却怎么都记不起来。

  有一张一家三口的合照,梁莫那是还只有七八岁的样子,穿着蓬蓬裙,站在
动物园门口,嘴咧得极开,朱瑜闲闲站在一旁,他自己就一手捏着梁莫的耳朵,
也是笑着的。他想了很久,才记起,那是市里第一家动物园开张的时候,梁莫参
加奥数比赛得了奖,所以才带她去的。

  后面的照片就没有合照了,多是梁莫一个人的,有的是学校的毕业照,有的
是在家里照的。梁晏兮记起来,好像那时买了傻瓜相机,有一阵子特别喜欢给她
照,过了一阵,相机坏了,就再没照过。

  越到后来,照片就越少了,只有几张运动会的,那时梁莫已然是个亭亭玉立
的少女了。

  梁晏兮一阵阵惊心,梁莫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已然长大,那么美丽动人。而
这个过程,他没曾参与过,甚至没曾意识到……

  十几年,一下子就过去了,梁莫就那么美好站在他面前,对他说,我爱你。
诱惑着他,撩动着他,打破他沉寂的生活,不给他丝毫的准备时间,不给他还击
的机会。

  梁晏兮痛苦着,忍耐着,这个美好诱人的女孩儿是他血肉相连的女儿,他不
能忍受自己居然也动心了,每晚睡不着,梁莫的脸,梁莫的唇,梁莫的味道,时
不时冒出来撩拨他的心神,他的道德……

  他自觉不是个饥渴肉欲的人,不然也不会维持着段名存实亡的婚姻。他一直
觉得,生命中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事情了,一切都按部就班,每天都一样,直到
生命的尽头。可是梁莫却给了他一个惊喜,一个蠢动的变数:爱情。

  他几乎要拼尽全力才能不去想梁莫看着他,缠绵缓唱,说爱他的样子。他不
知道如何来形容自己听到那首歌的心情,当时几乎要窒息而亡。他知道自己要是
再不狠心,就会沦陷下去。

  这是不对的,这对梁莫是不公平的,他千帆过尽,梁莫却赤忱如稚子。他若
是自私接受,总有一天,梁莫长到足够大的那一天,会恨他。恨他自私,恨他不
教导她走正道,恨她让她背负骂名,恨他使她错过其他男人,其他爱情。

  而他是她父亲,应该不求回报爱她,教导她,包容她,有爱而无欲,甚至分
享她人生的爱情,慈爱地疏导她婚姻中的不快,为她带她的孩子,叫他们外孙,
像个真正的父亲那样,大她一辈,做个父辈,甚至是老人………

  梁晏兮不敢再想下去,他跟梁莫,怎么能分割到两个世界!他无法接受梁莫
无关紧要叫他爸爸,梁莫的孩子叫他外公,而他,独自一人,像个真正的老人。
他明明才四十岁不到,凭什么要这样悲悲戚戚!。

  梁晏兮突然觉得后悔,后悔和朱瑜生下梁莫。当年明明可有可无,为什么一
定要生一个孩子。如今这样来折磨他,扰他心神,使他痛楚,不得安宁。

  连着半个月,梁莫每隔两天就会发照片过来,不同的男孩子,同样的梁莫,
同样的神情,同样的眼,就那么看着梁晏兮。梁晏兮心里泛着涩涩的东西,想删
去照片,又生生忍住,舍不得。

  寒假来时,梁晏兮总算是好些了,梁莫就要回来了。他甚至上网查了她放假
的时间,忍了好久,还是打电话问了她,什么时候回家。梁莫淡淡说,再玩几天。
态度冷漠,再也没有之前粘着他的亲昵。

  梁晏兮还是忍住,沉着气,让她注意安全,早点回家。一切都不是梁莫的错,
是他辜负扼杀了她青春美好的爱情。她有理由恨他……

  腊月过了一小半,梁莫总算回来了,拖着行李箱,穿着臃肿的羽绒服,脸瘦
了一圈,眼下两道青黑,神情淡漠,带着满身的寒气,就那么站在门外,仿佛要
融入夜色消失不见。

  梁晏兮心中一痛,拉她进屋,拿出一直准备着的拖鞋让梁莫换上,又匆匆去
厨房给她热牛奶。

  等他端着牛奶出来时,梁莫已经上楼了。梁晏兮站在梁莫门口,伸手,又停
住,最后还是敲了,「莫莫,喝点热牛奶再睡。」。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梁莫的声音,极冷淡简洁的两个字,「不用。」。

  梁晏兮皱眉,端着牛奶下去了,呆呆坐在客厅里,脑子里全是梁莫消瘦的脸
庞和眼下的青黑。才短短一个月,她怎么能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第二天,梁莫一直没出房门。梁晏兮时不时看表,担心梁莫再这样睡下去,
会出事。到了下午,实在不放心,敲门叫人,却没响动。梁晏兮打开门,轻轻走
进去,叫:「莫莫……」

  梁莫缩成一团,被子捂住了头,只有一只手臂横在外面。梁晏兮急急走过去,
拉开被子,用手探了探梁莫的鼻息才松一口气。转而觉得自己神经,睡觉而已,
会出什么事!。

  梁莫睡得极沉,仿佛从来没睡过觉一样贪婪,因再次空气畅通而急促呼吸,
脸藏在凌乱的发丝中,透着不正常的嫣红。梁晏兮觉得不对劲,伸手探了探梁莫
的额头,烫得他一惊,「莫莫,快起来,你在发烧!」。

  梁莫混混沉沉睡着,动了动,没出声。梁晏兮轻轻拍梁莫的脸,「莫莫,听
到爸爸说话吗?」

  梁莫小狗一样呜呜两声,又睡过去,是烧糊涂了。梁晏兮拉起梁莫,胡乱给
她套上衣服,就抱着她往楼下走……

  好在医院并不远,梁晏兮让前台的护士帮忙扶着梁莫,自己去挂了急症。

  医生量了体温,39°2。医生埋怨了几句,说要烧成肺炎就麻烦了,开了
药剂,要打针……梁晏兮被吓得有点晕,一味只知道点头……

  梁莫被这么折腾一阵,有些清醒了,不依不饶挣扎着,嘴里小声嚷嚷着,
「不打针……不打针……」。

  梁晏兮安抚着她,轻轻拍梁莫的背,「乖,莫莫,打完针就好了,打完,咱
就回家。」

  梁莫还是挣扎得厉害,医生下不了手。梁晏兮依稀记起,梁莫最害怕打针,
小时候有一次,把针都扭弯在肉里了,梁莫哭得嗓子都哑了,之后看到电视里打
针都吓的小脸发青。

  梁晏兮问医生可不可以不打针。医生说,最好还是打针,降温快些。再说烧
到39°2已经很危险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降温……

  梁晏兮只好按住梁莫,问:「打哪儿?」。

  医生说,「手臂和屁股都可以。不过屁股比较容易走药,而且没有手臂痛。」

  梁晏兮轻轻拉开梁莫的裤子,露出白嫩的一片肌肤,因为冷泛起细小的颗粒。
梁晏兮瞥开眼,不去看。梁莫却抖得厉害,嘴里呜呜哭着……

  医生说梁莫肌肉太紧张了,不好注射。又折腾了好久,才打完。梁莫一直靠
着梁晏兮哭,嘴里嘟囔着,痛,痛,人迷迷糊糊的……

  梁晏兮心疼得不行,一下下拍着梁莫。医生建议最好留院观察下。梁莫一直
嚷嚷着回家,梁晏兮也只好等梁莫消停点,细细问了医生该忌什么,吃什么,又
开了两天的药就回去了。

  梁晏兮安抚梁莫吃了药,又哄着她喝了点糖水,才让她睡觉。想了想,梁晏
兮还是拨了朱瑜的电话。响了许久,没人接……

  过了会儿,梁晏兮又拨,这次是个男的接的,「喂?您好!书记现在在开会,
您有什么事告诉我,我可以转达。」。

  「你哪位?」。

  「我是书记的秘书,彭博。」。

  梁晏兮笑了笑,「彭博,我是梁晏兮。」。

  「哦,梁先生!有什么事吗?」。

  「莫莫病了,要她有时间回来看看。」。

  「嗯,好。我等下告诉她。莫莫严重吗?」。

  「感冒发烧,已经打过针了。我挂了,还煮着粥呢。」。

  「好,再见。」。

  「嗯。」。

  梁晏兮放下电话,兀自笑了。彭博几年之间就做到书记处秘书,不知下了多
少功夫。

  梁莫这一觉昏昏沉沉直睡到夜里一点多,晕头转向地坐起来,一时间竟然分
辨不出自己是在哪里。才要起床,就看到一个人拱着背,趴在床边。梁莫好半天
才清醒过来,这人不是她爸爸还有谁!

  梁莫呆坐着,看着她爸爸,许久,拿衣服给他披上。梁晏兮被梁莫的动静惊
醒,抬头,用手揉了揉脸,站起来问:「醒了?」。

  梁莫不说话,只看着她爸爸,眼睛因生病而湿润迷茫,可怜巴巴的。

  梁晏兮连忙拿衣服给梁莫披上,又用手探了她的额头,「烧退了。想吃东西
吗?」

  梁莫推开她爸爸,起床,身体踉跄一下,梁晏兮赶紧扶住。梁莫站稳后,又
推开她爸爸。

  「莫莫……怎么了?」梁晏兮有些无措。

  梁莫没回答,颤颤悠悠进了卫生间。出来时,梁晏兮端了粥上来。「两天都
没吃东西了,先喝点粥。」。

  梁莫沉默着快速喝了粥。梁晏兮又拿药来,一一分好,「这些药,半小时后
再吃。」

  梁莫「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梁晏兮未曾想会遭到这样的冷遇,一时间
气愤尴尬无比,又说:「有什么事就叫我。」然后就下楼回房,看看表才临晨两
点,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梁莫好在身体底子好,感冒来得快,去的也快,两三天就好了,只是好有点
咳嗽,人又跟着瘦了一圈,本来就小的脸更显得尖。梁晏兮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梁莫感冒才好,又只能吃清淡的东西,不能大补。

  而且梁莫从回家到现在,跟梁晏兮说话没超过十句,精神厌厥厥的,每天呆
在房里,不是上网就是睡觉。梁晏兮却不能说什么,只觉得无力。朱瑜也没回家
过,不知道是真不心疼梁莫,还是真忙。

  年关将至了,天也越加冷起来。梁莫整日缩在屋里,在接了个电话后换了衣
服。梁晏兮正坐在窗前看书,脑子里却想着中午做豆豉鲶鱼还是清蒸鲈鱼。梁莫
却来交代一句:「我晚上才回来,不用做我的饭了。」就出门去了。

  梁莫其实并不想参加什么同学聚会,只是秦宋要她无论如何也要去,再加之
梁莫的确不想在家里呆着,就去了……

  地方是众人商议好的,定在「皇朝御宴」,算是本市比较奢华的场所。按说
不是学生能消费得起的,班上有个叫何为的冤大头出钱请客。据说家里颇有些钱,
跟政府搭上关系,接了几个改建工程,近几年发了迹,说穿了叫暴发户。那个男
生颇托大,以前在班上就很嚣张,梁莫倒没怎么注意他,只是觉得可笑,同学聚
会,他请什么客。

  梁莫到皇朝时,秦宋在下面等着,见梁莫来立刻笑着迎上来,领她去了包间。

  一干人早早就到齐了,团团坐了两桌,只等梁莫一个人来。

  「还以为请不到你呢,梁莫可是大菩萨啊!」有人打趣,现在不是同学了,
又经历了大学的历练,胆子大了不少。换在以前,根本没人敢这么开梁莫的玩笑。

  梁莫看众人一眼,淡笑,「我若是菩萨,你们岂不早就升仙了。」。

  众人回味半晌,明白过来,暗骂他们是鸡犬呢!不过也不好发作,对梁莫还
是泛怵的。

  秦宋出来圆场,「快点菜吧,好不容易来这个奢侈的地方,今天一定见识见
识有什么不一样,非得叫皇朝御宴!」。

  众人赶紧附和,忙着点菜。

  皇朝御宴还是对得起这个名字的,菜色品相都是极好的,做的极尽奢华精细。
梁莫以前也来吃过,不过是好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她外公还在世,宠她宠得没边。
他也是个极挑吃食的,成天找着美食馆子,带梁莫去。皇朝才开张的时候,梁莫
就去过了,可以说是元老级的食客。梁莫的外公还专门题了词,赠给皇朝,如今
就在大厅喷泉里中央柱子上挂着。

  席间有人敬酒,气愤渐渐高起来,顾及就少了。何为自觉酒量不俗,敬了一
圈,又转到梁莫这边,「梁莫,今天你可要卖我个面子,喝了这一杯。以前,你
是不知道,我们男生的暗恋对象可都是你啊!」说着转向众人,「是吧?你,楚
双,还有你,施南,还有你,你,都是,还偷偷递过情书呢!」。

  梁莫觉得好笑,书桌里时不时出现的纸条,她不是没看到过,只是都不太当
真,随手就扔了,根本不知道谁写的。这何为是不是仗着有钱非要出着风头啊!
梁莫倒不是有兴致为难谁,只是有点不喜欢何为这种态度。于是推说:「我不能
喝。」。

  何为不依不饶,「梁莫,这可不行啊!平时我们连话都不好意思跟你搭,现
今儿好不容易有机会聚聚,你怎么能不喝呢?」。

  梁莫端了茶水,「我以茶代酒,意思到了就是了。我真不会喝酒。」。

  何为还要劝,秦宋站起来,「这杯我帮梁莫喝吧,她一个女生确实不能喝。」

  「哟!英雄救美啊!秦宋,你这可不对啊?我们班男生好不容易有机会向暗
恋对象敬酒,你这不是挡人家追求之路吗?」有个牙尖的女生嚷嚷起来,梁莫不
太记得名字,只知道似乎是文体委员什么的。

  梁莫就闲闲坐着,也不搭腔,仿佛局外人。秦宋被说的脸红了,还是硬撑着,
「何为,梁莫确实不能喝,要不就让她喝水代替?」。

  何为见实在不行,就答应了。梁莫瞥一眼秦宋,嘴角扬起一笑,喝了水。秦
宋被这一笑,搞得有些难为情,假装没看见,坐下吃菜。

  梁莫就闲闲坐着,也不搭腔,仿佛局外人。秦宋被说的脸红了,还是硬撑着,
「何为,梁莫确实不能喝,要不就让她喝水代替?」。

  何为见实在不行,就答应了。梁莫瞥一眼秦宋,嘴角扬起一笑,喝了水。秦
宋被这一笑,搞得有些难为情,假装没看见,坐下吃菜……

  人多聚餐自然耗时间,一顿饭一直吃到晚上八点多,还没算完,众人一早计
划好还要去唱歌。梁莫本来不想去,架不住还是被拉去了。

  梁莫也不唱,就坐在一边看他们热闹,别人知道她的性子也就不逼她。中途,
梁莫实在憋不住,跑出去要了被柳橙汁靠在外面喝,恍惚看见电梯那边一个人很
像她妈妈,再要细看就被拉进屋了。

  没过一会儿,何为进来跟旁边的人神秘兮兮地说:「你们猜,我刚才在外面
看见什么了?」

  有人八卦靠近来问:「什么呀?快说吧!」。

  何为表情暧昧说:「朱书记,就是我们市的朱书记,跟一个男人搂着进了男
厕所!劲爆吧!」

  梁莫皱眉,脸色一变。众人还在问:「你不会看错了吧?你怎么知道那是朱
书记?」

  「我爸跟她一起吃过饭,我也看见过,还给过我压岁钱的。你们平时不看电
视啊?她有时候也上电视!」。

  「谁没事看会议新闻呐!这当官的都不是好东西!」。

  「女人嘛!就算再能干,还是离不了男人那!」有人坏笑。

  梁莫咬着牙,不动声色,「我出去下。」出来门直接往尽头的厕所走。

  梁莫再外面等了一会儿,不见人出来,直接下楼去了停车场。秦宋打电话来
问,「梁莫,你去哪儿了?」。

  「你们玩吧,我等会上来。」就挂了。

  梁莫一直等到晚上十点多,终于,朱瑜挽着一个男人从电梯下来,进了停车
场,她似乎喝多了,那个男人几乎是抱着她进的车,朱瑜顺势缠上男人的脖子,
样子亲密极了。

  原来她妈妈不是没有柔情,只是单对着她爸爸和她冷血。

  秦宋又打电话来,「梁莫,你在哪儿?怎么还不回来?」。

  「还没散?」梁莫压着心中不快的气,尽量语气平淡。

  「马上就散了,你还来吗?」。

  「不了,我回去了。」。

  「你在哪儿?我来找你。」。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快说你在哪儿?现在多晚了,你一个人回去!」。

  「到下面门口找我。」梁莫很少见秦宋反驳她,更难见他这么态度强硬。

  秦宋跟梁莫一直到了家,站在门口,两人相对,梁莫问:「你,要不进了坐
会儿?」秦宋双手插在裤袋,「还是不了。我回去了。」说完有些不好意思。

  梁莫觉得秦宋是个特别奇异的人,看不到她的冷眼,不亲不疏,总是在她身
边,有时候像个女孩羞涩可爱,有时候却让她感到安全……

  梁莫对秦宋其实还是有些许怜悯之情的,可他喜欢她,这点梁莫还是知道,
在这样的事情里,只要动心了,谁都不能独善其身。于是,梁莫叫住他,「秦宋!」。

  秦宋正要下楼,听见梁莫喊他,转过头来,脸在灯光下白得有些不真实。

  梁莫拉近他,缓缓凑过去,「你是不是喜欢我……」。

  秦宋睁大眼睛,错愕看着梁莫。梁莫笑了,看吧,他是喜欢她的,「你喜欢
我……」

  秦宋正要开口,就被突如其来的柔软覆上。

  梁莫轻轻吻着秦宋,这个喜欢她的可怜男孩儿。本来想让他好好的,可惜他
时时在她面前晃,彰显着他的喜欢,他的存在。

  秦宋回吻着梁莫,渐渐深入。梁莫一手抚上秦宋的脸,一手按上了门铃。

  门开了,不过马上又要关上,梁莫一手抓住门框,不让,继续吻着秦宋。梁
晏兮沉默站在门口,看着梁莫和秦宋贴在一起,眼神晦涩不明……

  过了许久,秦宋呼吸渐渐急促,看到门口的梁晏兮,脸霎时涨得通红,喘息
着推开梁莫,点点头就飞快下楼了。

  梁莫没看梁晏兮一眼,沉默着进屋。

  梁晏兮拉住梁莫,死死盯着她的略肿的嘴唇,颜色红艳,像一颗熟透的草莓,
散发着妖艳而放纵的气息。僵持许久,梁晏兮紧紧抱住她,「一定要这么逼我?」。

  梁莫任他抱着,最后推开他,眼睛却瞥到梁晏兮的右手,虎口上一圈深深地
牙印,渗出血迹。梁莫深吸一口气,直接上楼,没说一句话。

  出门前都没见有这么个伤,现在却莫名其妙冒出来。梁莫觉得她爸爸简直是
荒谬,还要藏着掖着什么狗屁秘密。这个家本来三个人,现在却连一点人味儿都
没有,这样的家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梁莫回了房间,死死咬着嘴唇,攥紧了拳头,憋着一口气,许久,狠狠一脚
踢翻了椅子,勾住电线的音响键盘也跟着滚下来,乒乒乓乓砸了一地。

  梁晏兮在外面敲门,「莫莫,出什么事了?」。

  梁莫顺势坐在地上,趴在床上,埋着头。

  「莫莫,你开门……」。

  「走开!」梁莫忍不住,眼泪簌簌往下掉,从小到大,就算再孤独,再难受,
都少有这么伤心地时候。

  她爸爸不在意这个家,她妈妈也不缺男人,不缺权势,也不稀的这个家,凭
什么让她一个人难受!梁晏兮不主动,朱瑜自私要维护权利名声,那就让她来做
这个勇敢者,帮他们做个了结,没有什么值得惋惜的,反正都是名不副实了,何
不早断早超生。

  第二天一早,梁莫就去找了彭博,他已经是朱瑜的二秘了,肯定知道她住哪
儿。彭博只是惊讶梁莫又来找他,不清楚梁莫到底要干什么,也不好透露朱瑜的
情况,「你妈妈不是住家里的?」

  梁莫却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场,「别扯,我当你是朋友才来问你,你也别拿假
话来糊弄我。」

  彭博看了看梁莫,最后说:「我带你去吧。」朱瑜的家事,他不好插手,也
怕梁莫真气冲冲地跑去出点什么事……

  彭博带梁莫去的柳林湖区的别墅。原来几个月前,朱瑜就搬到这里了,那之
后再没回过家。

  梁莫从来不知道她妈妈还有这么一窟,都说狡兔三窟,还指不定有多少她不
知道的窟呢。

  柳林湖区的别墅,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梁莫不禁想冷笑,她妈妈不干不
净的秘密比起她爸爸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彭博按了铃,朱瑜的声音通过可视门铃传过来,「这么早干嘛?」声音透着
不耐烦,像是刚醒。

  梁莫走过去,说:「是我,找你有急事。」。

  「莫莫?等会儿啊……」。

  过来会儿门才开,梁莫和彭博进去,朱瑜穿着睡衣,正系着腰带从楼上下来。

  「莫莫,找我什么事?」朱瑜脸上满是惊讶,有些不悦看了彭博一眼。

  梁莫掏出一份文件递过去,「这个你先看看,没问题就可以签个字,跟现在
没多大区别。」

  朱瑜拿起来翻了翻,不屑笑道:「梁晏兮叫你来的?」。

  梁莫看着她妈妈,「你先去洗漱下,清醒点,我们好好谈谈。」。

  朱瑜讶异看梁莫几眼,着实没想到这个女儿有这么大气果决的一面,不禁又
笑了,「莫莫,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知道。你们自私懦弱,我帮个忙不好吗?」。

  朱瑜看眼彭博说:「你先出去下,我们有点私事要谈。」。

  彭博本来也纳闷梁莫到底要做什么,但不好窥探人家的私事,又何况是他的
上级。但怕梁莫会吃亏,转而又想,虎毒不食子,怎么说朱瑜都是梁莫的母亲,
不见得就能出事。于是安慰看一眼梁莫,就出去了。

  朱瑜走过去,极优雅地坐了下来,拍拍身边的位子,「过来,陪妈妈坐会儿!」

  梁莫不动声色坐到朱瑜旁边,不过隔着一截儿。朱瑜亲昵地拉过梁莫,握着
梁莫的手,细细看着梁莫,「莫莫,你可真像你爸爸……想我跟你爸离婚?你想
跟谁?」。

  梁莫不大习惯朱瑜这样看她,还摸上她的脸,离开一点,说:「你们离婚不
是最好的吗?你有自己的生活,我爸爸也过他自己的,我也好过些。」

  朱瑜抿嘴一笑,「你爸让你这么说的?他想自由?」。

  梁莫看着她妈妈,问:「何必呢?你们不爱对方,难道一定要拴在一起?」

  朱瑜放开梁莫,「不是你想的爱不爱那么简单,我不能离婚。现在也没什么
不好哇,他也很自由,就算找其他女人,我也不会拦着。」。

  「难道不是你自己有了其他男人?」梁莫忍不住问,还是小孩子,思维没有
她妈妈那么缜密,想到什么就说了……

  「我有其他男人?呵!莫莫,谁跟你说的?你爸?」朱瑜不可置信一样。

  「你昨晚在哪?」。

  「昨晚,还能在哪儿!彭博跟着我招待一群台商啊!」。

  「不对,你在锦瑟KTV,和宋耀一起。」梁莫看着朱瑜,一字一顿说。

  朱瑜错愕半晌,不可置信看着梁莫。

  梁莫又说:「你不用多心,我无所谓。你不爱我爸,追求自己的幸福,我没
理由说你半点。可你既然已经有别的男人,那么最好还是和我爸做个了断。协议
离婚很简单的,房子归我爸,若你要,可以折现付款。存款你们也是分开的,家
里也没有其他什么共有财产了。当然除了我。可我是成年人了,你们都不必付责,
抚养费什么的,也不需要了。所以,只要在协议上签个字,有必要的话去民政局
公证生效就可以了。」。

  朱瑜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沉默安静听话的女儿。梁莫现在的表现,冷静
的好像一个法官,等待着她开口,然后轻易寻出破绽,一一击破,做出判决。

  过了会儿,朱瑜才说:「你是不是跟你爸一样,挺恨我的。」。

  梁莫不说话,直直看她妈妈。

  朱瑜拿起协议,然后扔下「怎么搞的像我多欠你们似的!我没必要签这个破
协议!你以为你爸多清白?他这么多年跟我不死不活地熬着,你以为他真是你的
好爸爸?」。

  朱瑜急匆匆转到另一件房,然后拿着个资料袋,几下扯开,扔出一叠东西。
「你看看,这就是你爸爸为什么不爱,我凭什么不爱!你自己看!」。

  梁莫拿起几张,那是她爸爸的照片,无数张,都是跟一个女人在一起的,背
景都是在医院。梁晏兮陪她坐着的,推着轮椅的,相互谈笑的……

  那是一个面容浮肿的中年女人,神情呆滞,没有美貌,没有气质。可梁晏兮
还是那么甘之如饴陪着她,看着她………

  梁莫忽然觉得这一对父母太过残忍。她才十八岁,凭什么要知道这些,她妈
妈有婚外情,她觉得可以原谅,可她爸爸居然也有,还是那样一个不堪的女人,
还对她那样深情不移。他怎么可以?

  十几年来,他都是淡然的,安静的,纯洁的,不需要爱情的。当她鼓起勇气
要填补这个空缺,要爱他的时候,却得到这样一个结局!她不是自取其辱吗!。

  梁莫呆坐着,只觉得手足冰凉,心灰意冷,原来不是没有爱,是不舍得给她
而已。

  「你爸够痴情的吧!初恋情人啊,叫什么来着,莫瑾之,还是莫金枝?」朱
瑜自嘲一笑,「他觉得我权欲,世俗,配不上他,那个小市民女人就配得上。可
惜人家嫁了别人,要不他怎么肯放下身段来跟我结婚!」。

  「多久的事?」梁莫从齿缝憋出几个字。

  「你高考的时候就勾搭上了。趁我不在,还把人家女儿弄家里来。你不是在
家嘛。」

  梁莫拿起照片,装进袋子。「妈妈,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妈。协议你签了
就拿给我爸。这样大家都轻松些。我走了。」。

  朱瑜轻轻抱住梁莫,「莫莫,我不是个好妈妈。你不要恨我。」

  梁莫推开她,「怎么都改变不了你是我妈。」就像怎么都改变不了梁晏兮是
她爸爸一样。

  彭博看梁莫出来,脸色不对,要送她被拒绝了。

  梁莫回到家时,她爸爸还是那副样子,闲闲呆在窗前,十几年都不变的习惯。
梁莫走过去,把袋子扔到他腿上,等他的反应。

  梁晏兮本来担心梁莫昨晚情绪不好,一早起来就不见人,现在却冷着脸摔给
他一包东西。梁晏兮不明所以,看看梁莫,打开袋子,拿出照片,一下子就变了
脸,「莫莫……我……」

  梁莫突然吼道:「别叫我莫莫,梁莫,梁莫,梁晏兮和莫瑾之是不是!」

  梁晏兮突地站起,急切说:「莫莫,不是,不是那样的……」。

  「为了这个女人,你不爱我妈妈,不爱我?情圣是吗?你可真让我大开眼界,
爸爸!」这一声爸爸叫的极尽亵渎和嘲弄……

  梁晏兮急地去拉梁莫,「莫莫,不是你想的那样……」。

  「别碰我……」梁莫猛的挣脱开,身子斜摔出去,头撞在了一旁的玻璃茶几
上,血慢慢沿着脸留下。

  梁晏兮急忙俯身去拉,梁莫却不让,哭叫着死死挣扎,「放开我……放开,
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

  梁晏兮按住梁莫,从背后抱住她,「冷静点,莫莫,冷静点,不是那样,不
是那样……你在流血,等会再说好吗?」。

  梁莫哭着被梁晏兮半抱半拖带到医院。医生要清理伤口,但梁莫情绪激动,
一直在哭,医生只好打了镇定剂……

  梁莫额头的伤口不小,足有两寸长,医生说幸好只是皮外伤,没撞着别处,
缝针止血就好了。梁晏兮看着医生一针一针穿过梁莫的头皮,忍不住偏过头,不
去看那残忍的画面,心里却针扎一般痛着。

  梁莫一直在医院睡着,梁晏兮就守着她。

  医生又给梁莫做了大体的检查说,梁莫黑眼圈和眼球血丝严重,长时间睡眠
不足,精神压抑,身体肌肉紧张,要是不调理的话,容易引起消化功能和新陈代
谢功能衰退,从而身体机能下降,生出各种病变。建议多补充营养和睡眠,可以
服药和按摩辅助睡眠。

  梁晏兮只知道梁莫这次回来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再光艳照人,整个人颓然
毫无生机,仿佛已入暮年的老人。这一切的改变,除了为他还有谁。短短几天就
进了两次医院,这全是因为他。

  梁莫一直睡着,纤瘦的身子蜷成一团,惨白的脸上挂着泪痕,额角的头发因
为伤口被剪掉了,整个人陷在一种悲戚的氛围里。医院是比任何地方都冷寂的,
梁晏兮脱了大衣给梁莫搭上,坐在床边,注视着梁莫,细细看着。

  一直到傍晚梁莫才醒来,看到她爸爸,转过身,背对着他,「离我远点。」

  梁晏兮没动,看着梁莫倔强的背影,慢慢说:「莫莫,想不想听爸爸说会儿
话?」

  梁莫不看她爸爸,也没说话。

  梁晏兮苦笑,这孩子比谁都倔,可独独对他纵容三分。偏是这样,他也是最
伤不得她的人,要得罪了,赔上所有还不一定取得她的原谅。

  「爸爸知道你气,你也要听爸爸解释啊。」。

  梁莫背对着他,许久才说:「你要解释,早就说了。何必问我。」。

  梁晏兮见她肯开口说话,松一口气,接着说:「照片上的人,是我大学同学。
读书的时候,谈过一场。后来她跟了别人,我们就再没联系过。前些时候,偶然
碰到,她已经是癌症晚期了。丈夫很早就死了,家里困难,身边也没人照顾。我
想总算是同学一场,就帮帮她,给她钱也不要。只好让小离来家里做事,后来你
误会了,她妈妈也实在离不开人,就没做了。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偶尔就去医
院看看她。」梁晏兮停一会儿说,「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我想照片肯定是你妈妈
拍的。其实我们什么也没有,她不过是我一个落难的故人。」。

  梁莫沉默许久,才转过来,无声流着眼泪,看着她爸爸,样子委屈极了。梁
晏兮伸手去拭她的泪水,刚擦完又簌簌落下来,「别哭了,乖。」

  梁莫瘪着嘴,委委屈屈地问:「那你以前怎么不说?」。

  梁晏兮想了想,「以前你也不跟我亲,哪里会关心这些。」。

  梁莫又拉过他的手,看一眼那虎口上的一圈咬痕问:「这个呢?」。

  过了会儿,梁晏兮才说:「是她咬的。疼得不行,逮什么都咬。昨天人已经
回南宁老家了,要跟她丈夫葬在一起。」。

  梁莫没想到会是这样,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许久,
轻轻问,「你伤心吗?」。

  梁晏兮笑笑,伸手掳了掳梁莫的头发,眼神有点飘忽,「伤心倒谈不上,只
是觉得人生无常,她只大我一岁,却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的美好,自己珍爱的事,
人……」。

  梁莫看着她爸爸,短短几天憔悴了不少,可眉眼还是那么俊挺,总带着淡淡
的悲悯之气,对任何人和事都是淡淡的,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打动他。这个人是她
爸爸,是她一心爱的人,没有后悔,没有交换,只想爱他而已。

  梁晏兮突然眼神严厉地看着梁莫,「以后不准再这么莽撞,知道伤口多长,
流了多少血吗?要是伤着其他哪儿怎么办?」。

  梁莫瘪瘪嘴,「还不是因为你!」梁晏兮揽过梁莫靠在怀里,许久才说:
「梁莫,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该伤着自己。要不然,你要爸爸怎么办……」。

  梁莫突然推开她爸爸,仰头咬唇问:「你为什么要给我取名叫梁莫,是不是
因你初恋情人?」

  梁晏兮捏下梁莫的脸,「小醋坛子,还记着这茬!不是莫瑾之,是莫失莫忘。」

  梁莫惊异于她爸爸的转变,敢于直面她的感情了?。

  梁晏兮看梁莫呆呆地,眼睛却亮得让人不敢直视,不由有点羞赧,「不信?
你爸爸好歹是复旦高材生,给我女儿取名字怎么会那么浅薄,还捡人家的姓用?」。

  梁莫憋着笑,她爸爸这个样子可真是稀奇,完全跟平时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
神仙气质背离了。梁莫把头埋进梁晏兮怀里,嘴角再也抑制不住扬得老高,「爸
爸,咱回家去吧,医院呆着不吉利。」

  「才几天就来两趟了,梁莫,你要再拿自己身体不当回事,我就……」。

  梁莫抢道:「你就怎么样?」。

  梁晏兮叹口气,「走吧,我能拿你怎么样!成天只知道气你爸爸。」。

  两个人回了家,重修旧好的之后,自然再无芥蒂。梁莫就天天腻在梁晏兮身
边,仗着伤病,对梁晏兮颐指气使。梁晏兮一刻不得消停,被她使唤着做这做那,
可却是甘之如饴。

  梁晏兮才给梁莫洗完袜子,就被梁莫从背后抱住,「又怎么了?」。

  梁莫蹭着她梁晏兮的背,「晚上吃辣子鸡丁吧!」。

  「不行,你伤口还没长好,不能吃辣!」梁晏兮坚决否定。

  梁莫越加蹭得厉害,语气娇娇弱弱,「我想吃啊!都多久没吃过辣了!」

  梁晏兮擦了手,揽着梁莫客厅走,「让我看看伤再说。」然后让梁莫坐着,
轻轻拉开纱布,仔细看了看,「得去换药了。」。

  梁莫不依不饶拉着梁晏兮,「都好了,换什么药,每次都疼死了!」。

  梁晏兮最见不得梁莫这个撒娇的样子,心里一软,「那就在家里洗洗,再上
点药。」

  梁莫连忙点头,「对,对,对,就在家里弄弄。」。

  梁晏兮拿来药箱,用酒精细细给梁莫擦伤口,动作轻柔细致。梁莫乖乖仰着
头,时不时咧嘴发出「咝,咝」声。梁晏兮下手就更轻了,生怕碰疼梁莫……

  收拾妥当了,梁莫还不忘吃的,「爸爸,晚上就吃辣子鸡丁吧!」。

  梁晏兮瞪她一眼,梁莫巴巴得靠上来,苦苦哀求,小狗一样,「好不好?」

  梁晏兮犹豫许久才说:「宫保鸡丁,最多只能这样了。」。

  「嘴里都淡出了个鸟了……」梁莫小声嘟囔着。梁晏兮脸一变,「梁莫!读
半年大学,就学会骂粗口了?」。

  梁莫赶紧跳开,「就吃宫保鸡丁,宫保鸡丁多好啊!」。

  梁晏兮哭笑不得,梁莫这皮样还真是招打。

  吃过饭,梁晏兮拿出本书,靠着沙发仔细翻阅起来。梁莫过来挨着他,「看
什么呢?」

  梁晏兮把书一放,拍拍腿,冲梁莫说:「来,趴着,给你按按。」。

  梁莫趴过去,顺手拿着书翻,全是讲按摩手法和身体穴位的。梁莫转头问:
「你这是拿我试手?」。

  梁晏兮轻轻按摩着梁莫的背,手法生疏,但却不失温柔,「你不是睡不好嘛,
医生说按摩可以治。」。

  梁莫惊讶,「你怎么知道?」。

  梁晏兮白她一眼,继续按着,「你自己照镜子看看,黑眼圈,红血丝。」

  梁莫不说话,她这是为了谁!不过她爸爸能这样,她已经很高兴了。

  过了会儿,梁晏兮让梁莫换个方向躺在他腿上,给她按摩头部。

  梁莫睁着眼,看着梁晏兮温柔专治地按摩着她的头。轻轻地,一下又一下。
从这个角度,梁莫正好能看到她爸爸瘦削的下巴,幅度柔软的唇形,挺直的鼻,
专注的眼和眉骨。这个男人,此刻处处都散发着致命的温柔,和诱惑。

  梁莫忍不住伸手,抚触她爸爸的下巴,一寸一次向上,再一寸一寸向下,停
在嘴唇上,指尖轻轻拨弄着两瓣柔软细腻的唇。梁莫起身,缓缓靠近,就在要触
碰到时,那两瓣唇就一偏。梁莫移开,看着她爸爸,眼里尽是失望和鄙夷。

  梁晏兮抿着嘴,看着梁莫的眼神,心里一痛,伸手盖上那双眼,「梁莫,不
准这样看我!」说完再也不抑制不住,低头吻了上去,从轻轻触碰到缓缓摩挲,
再也忍不住深深探入,汲取着思念许久的渴望,就是这个味道,折磨了他整整四
个月味道。这样的禁忌之渊,这样的销魂蚀骨,这样的不可割舍,这样的血肉相
连,凭什么不可以………

  梁晏兮深深吻着梁莫,紧紧抱着她,仿佛要把两个人融为一体。梁莫乖顺地
环住梁晏兮的脖子,热烈回应着这个终于不再逃避她的男人……

  直到两人都快窒息时,梁晏兮才粗喘着气放开梁莫,却看到梁莫笑脸绯红,
微张着水润的唇,两眼迷蒙湿漉漉地喘息着……

  梁晏兮强忍住内心的冲动,抱住梁莫,把头搁在梁莫肩上,叹息着,「也不
准这样看我……」

  之后的日子似乎就是王子和公主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了。梁晏兮再也不
避着梁莫,对梁莫的亲昵也不逃了,但也只到亲吻就结束。两个人常常吻地不可
开交,梁晏兮适时就推开梁莫,跑到一边独自平静,不再越雷池半步。

  梁莫倒是没觉得就那有什么重要,只是,既然是爱人,那还有什么不可以做
的。但是梁晏兮却仍然不想做到最后,那样,梁莫就一点退路都没有了。梁莫知
道她爸爸的心思,也越加替他心疼,这样每次生生打住,忍得多辛苦啊。

  但天堂之于地狱是怎样一种区别,梁莫这些天算是感受得淋漓尽致了。

  如果你爱一个人,这个人恰好也爱你,而且天天就在你伸手可及的地方,时
时都可以拥抱,亲吻,那么你一定恨不得时光停止,就这样无限循环,无限重复
这一刻的幸福。

  但过了年,开春后,梁莫该就开学了。她甚至都过想退学算了,这一分开,
又要几个月才能再见她爸爸,无遗是对刚刚建立感情俩人的一种折磨。热恋中的
人,最怕的就是异地相隔,摸不到,触不着,挠心挠肝地思念又甜蜜无比。

  开学前夕,梁莫跑到她爸爸房里,手勾着梁晏兮的脖子,「要不你跟我去学
校算了!」

  梁晏兮捏捏她的脸,伸手掳开梁莫前额的碎发,看到以前的伤口早已合上,
只剩下一条粉色疤痕,自言自语般说,「还好藏在头发里,不然可破相了!」。

  梁莫摇了摇她爸爸,「跟你说话呢!怎么样?」。

  梁晏兮笑,「听着呢,想一出事一出!你去读书,我去干什么,陪读?」

  梁莫瘪嘴,赖在床上,「也不是不可以,你在家里还不是闲着。」。

  梁晏兮去拉她,「也不怕同学笑话?」。

  「谁会知道啊!」。

  梁晏兮认真说:「莫莫,这样就可以了。我怎么还能跟到学校去。我时常想,
自己真的太自私了,这样会害了你一辈子……」。

  梁莫不悦抢白,「到现在,你还说这样的话,那我这伤可都是白受了。」

  梁晏兮苦笑,「我只怕你后悔,将来恨我,连爸爸都不愿意认了。」。

  梁莫看着她爸爸极认真严肃地说:「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断然不会后悔。」

  「你才十几岁,只熟知我这一个男人,你或许会遇到更好的,喜欢的……」

  梁莫几乎要骂粗口了,她爸爸到底什么脑子,到现在还这么想!但也只能闭
眼消气,和颜悦色认真跟他说,「你半生感情空白,恰好等到我来爱你,我才长
大就爱上你,不晚不早,没有其他人,也不是心血来潮,只是早就注定的。明白
了吗?」。

  梁晏兮呆呆听完,只觉得自己半辈子都白活了,他这个做爸爸的,还不如个
孩子通透,居然要她来引导着自己前进。都这样了,还想着后退,发生过的一切,
都注定了他们不能再回到纯洁无关痛痒的父女关系。既然如此,再推诿扭捏,就
真要伤了梁莫的一片真心了。

  梁晏兮感叹着,这样一个美好而纯洁的孩子,他的女儿,给了他最珍贵纯粹
的爱情,还有什么值得犹豫的,于是抱住梁莫,「莫莫,爸爸真高兴有你。」。

  梁莫幸福回应,「我也是。」手探进她爸爸的衣领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
摸着她爸爸的脖子,像是在奖励一只听话乖巧的猫。

  「梁莫,手拿开。」她爸爸的声音在耳边低低响起,梁莫仍不住手,依旧动
作。

  过了会儿,梁晏兮放开梁莫,眼里泛起一层浓烈的光彩,一动不动看着梁莫,
许久才说:「莫莫,我不是你想的那么美好……」声音像是被压制,处理后过,
全是气声,缓缓传到梁莫的耳膜,轻轻震动。

  梁莫手仍然抚着他的脖子,注视着他,「你怎么不美好了?」。

  「我怕吓着你……」。

  梁莫的手顺势,一路沿着脖子,肩胛,来到胸前,「我什么都不怕……」

  「你怕打针……」。

  梁莫手一顿,又缓缓摩挲着她爸爸丝滑细腻的睡衣,一脸纯真问:「一样可
怕吗?」

  「你太小了……」。

  梁莫急切说:「我成年了!」然后,脸迅速通红。

  梁晏兮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突然迅速起来,「梁莫,现在回房睡觉。」然
后推着梁莫出去,快速把门关上。

  梁莫在外面敲门,「喂!爸爸,开门啊,你干嘛呢!」。

  梁晏兮不出声,靠在门上,让自己冷静下来。梁莫还在外面,「爸爸,你开
门啊!」

  「回自己房睡觉。」。

  「我冷!」。

  「冷就开空调。」

  「开空调,空气不好!」。

  「……」。

  「梁晏兮,我鄙视你!根本就是你自己害怕!」梁莫的声音渐远渐小,「还
说我怕,那个跟打针能一样吗……」。

  梁晏兮在门里羞红了脸,咬牙切齿。为她好,倒是他的不是了!她怎么知道
那个跟打针不一样!不是怕她小,吓着她,他能这么苦苦憋着,还要时刻受她的
撩拨,诱惑?他一个快四十的老男人,还会怕那个?不知好歹的倒霉孩子!

  梁莫为了赌气,一早偷偷收拾了东西,溜到车站,买到的票却是下午的。她
不想回家见她爸爸,这么不待见她,那好啊,她就去招他的烦,自己走得远远地。
一直在车站坐着,委委屈屈等了几个小时,看看别的孩子,哪个不是爸爸妈妈前
前后后的忙,还眼巴巴得千里送红军一样,车开老远了还在挥手。只有她自己一
个人孤零零的,自己拎行李,自己上车。

  一晃眼,半学期过了,梁莫硬是没主动联系过她爸爸一次。有几次她爸爸发
短信来,也没回,一直堵着气。凭什么每次都要她主动,他一个大男人,还有做
姑娘样,等着别人去追,凭什么呀!

  五一长假,梁晏兮打电话来,「莫莫,放假回来吗?」。

  这真稀奇啊,以前放假,他还让她有家回不了,现在倒巴巴地来要她回去?
偏不如你的愿!

  「我跟秦宋一起去玩儿。」。

  许久,那边传来闷声闷气的一句,「哦,那好好玩,主意安全。」。

  再没有别的了?开口求求她会死?梁莫负气挂了电话,就真的不回去,拉了
秦宋去西藏。

  秦宋倒是高兴地满世界忙乎,找了张地图来跟梁莫商量,先去青海,然后坐
青藏线,说沿途风光无限,还能看见藏羚羊。

  梁莫也就忘了她爸爸那茬,高高兴兴上青藏高原上去了。头次去祖国最高的
地方,两个人都兴奋地不行,在车上地上都不停地拍照,俩相机储存卡都满了,
又来一张一张地删,可又觉得哪张都舍不得。

  到了拉萨,梁莫和秦宋都被一种肃穆圣洁的气氛打动了,都一门心思跑到大
昭寺朝拜,不带半点旅游的心态。秦宋更夸张,还学人家行了五体投地大礼。

  梁莫看着头顶碧蓝的天,红墙金顶的寺庙,几乎要感动地落下泪来。在这片
圣洁的土地上,人的欲望都是渺小的,都会想起自己的罪孽,都会想要救赎。

  梁莫虔诚下跪,双手合十,心里默念,佛祖,是我贪欲成痴,执念难脱,破
坏伦常,我不求来世,只要今生与他相伴相行,解他半生孤独清苦。不管日后天
堂地狱,所有苦难罪罚皆由我一个人来受,与他无关。

  梁莫拜完,有个朝圣者靠近她,面容黑瘦,衣衫褴褛,鞋子已经磨破了,额
头有一个鼓起的茧包。他向梁莫化缘。梁莫想也没想,就给了两百。那人并不十
分热络,只淡淡行了佛礼,从手腕上取下一串佛珠给梁莫。梁莫道谢接受。

  秦宋在一边看着梁莫这样虔诚,觉得诧异,他不信佛,朝拜只是应景的。梁
莫平日里一副天地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却这样小心虔诚地祈祷。不由笑她,「你
做了什么罪孽,要佛祖来宽恕?」

  梁莫没看他,佛祖面前说不得假话,只淡淡说:「贪嗔痴。」。

  秦宋笑道:「厉害,一样都没落下!」。

  梁莫却突然说:「秦宋,我欠你一个解释。」。

  秦宋笑着等梁莫说完,心却是提到了嗓子眼。

  梁莫认真看着秦宋,「那晚,我利用了你。对不起。可我当你是唯一的朋友,
你原谅我吗?」

  秦宋笑着的脸一僵,「我,没明白……」。

  梁莫叹息,「我说对不起。我永远拿你当朋友。」对秦宋,她总是有些许好
感的,做陌路人,舍不得,做情人,不够。这点好感恰恰只能维持朋友的份儿,
真诚不带一点水分的朋友。可饶是这样,对梁莫来说已经是除了她爸爸外,付出
最多的感情了。

  秦宋缓过来,却是满心的苦涩落寞。本来想,这趟西藏行能增进俩人感情。
以为梁莫主动找他就是接受他了。可她却说对不起。他还能怎么样,强求只会遭
她不齿。毕竟梁莫能说他是朋友,已经是难得了。

  回程的路上,梁莫稍微有点愧疚,秦宋却当什么事都没有,依旧开心地拍照,
看藏羚羊从窗外跳过,他也跟着兴奋地跳……

  梁莫拿出那串佛珠,用剪子绞开,细细分成两串,再结上。那串珠子本来就
能绕手腕两转,分成两串恰好……

  秦宋看梁莫把珠子分成两串,一串戴自己手腕上,问:「那串给谁的?」

  「我爸爸。」梁莫小心把另一串放包里。

  秦宋隐隐觉得奇怪,梁莫每次只提到爸爸,就像没有妈妈似的。

  五一回来,梁晏兮忍不住打电话过去问,「玩儿地开心吗?」。

  梁莫老半天说:「开心极了。」。

  梁晏兮又问:「跟秦宋去了哪儿?」。

  「西藏。」。

  「哦……」。

  再也没话了。梁莫气得牙痒痒,死脑筋,还是故意的!

  暑假前,梁晏兮又问:「什么时候回来?」。

  「想留校,做实习。」

  「……」。

  「……」。

  「还是回来吧。外面多热,你受不了的。」

  「……」。

  「梁莫,你逼迫我跟你妈妈离婚的协议,写得,挺好的。」。

  梁莫一惊,「你看见了?」。

  「签了。」。

  「……」。

  「几时回来?」。

  「七号。」。

  「哦。」。

  梁莫忍不住要骂娘了,卑鄙,卑鄙,她爸爸的,简直卑鄙。

  回程的车是下午到站,秦宋依旧跟着一路回来,帮梁莫拧着行李下车,出来。

  梁晏兮远远走过来,看见后面的秦宋,点点头,顺手就接过行李。梁莫一声
不吭,面上故作冷漠,看都没看她爸爸一眼,转而笑着跟秦宋告别

  梁莫一回去,二话没说上楼钻厕所洗澡去了。心里忍不住乐,她爸爸牛个什
么劲儿,还不是来接她了!

  梁莫一下来,就见她爸爸坐那儿,行李箱摆一边,手腕上戴着一串佛珠,笑
着朝她晃了晃。

  梁莫跑过去,作势要抢,被梁晏兮躲过了,梁莫正好结结实实落他怀里。

  梁莫气急败坏,涨红了脸,「你怎么知道是给你的?」。

  梁晏兮搂着梁莫,笑地那叫一个得意,「除了我,还有谁。」。

  「我给秦宋的!」。

  梁晏兮凑近梁莫的脸,「骗子!骗子!要给怎么还留在包里!」湿热的呼吸
一阵阵扑向梁莫,铺天盖地,汹涌而来……

0

精彩评论